正是黎言清。
黎言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一剑带著雷符砍出,几只幽鬼被他砍的四处逸散,但是却依旧不改执念,屡屡几次想要聚拢而来再出手攻击。
但隨著王渊虹的咒音落下。
风静了,火定了。
几只幽鬼身形一顿,身体迅速凝实,从一团模糊虚影,变得如实质一般。
李昶惊呼一声,猛地跪倒:“那……那是……李延一家?”
他终於也能看见了。
那李延是李昶的同父异母弟弟,在几年前与李昶互相爭夺嫡子位置。
李延自觉自己斗不过李昶,想要辞了李家,自己带些薄產离开兰陵城,岂知道李昶如此狠辣,竟然往他们一家的送行饭中下了蒙汗药,然后李昶叫了一群人將他们一家四口活活殴死,拋尸於这水井之下,用特法封住。
至於为何李延死了那么多年,近期才冒出来寻他这哥哥,可能是因为哪个下人在这里打水的时候,不慎破开了封口,导致阴气泻出,但毕竟以特法封了这么多年,魂魄早已残缺不全。
李昶一直跪著,此时终於挪动膝盖,慢慢靠近。他望著弟弟,脸上冷汗涔涔,却还是哽咽著低声道: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不该……不该为了做那等事,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他垂下头,一边说,一边磕头。每磕一下,地上的尘灰便起一层,直到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李夫人轻声啜泣,不敢说话。
忽然。
那几只幽鬼的身上开始升起淡淡的黑气。起初如烟,渐渐凝重,浮现出一丝挣脱的跡象。
王渊虹却已闭上双目,重新启口,缓缓念出:
“魂兮归去,勿恋人间……”
“六道开引,轮迴既定……”
“善因恶果,皆归正理……”
是与前之所念不同的咒。
咒音如钟,迴荡在这破井之侧。风再次吹起,但却温和,像是拂面的春意。那缠绕在几只幽鬼身上的黑气在法咒中被一缕一缕引散,像旧皮被剥离,像尘埃归土。
片刻后,几只幽鬼的身躯开始透明,轮廓渐淡,像是月光下一场雾。
李昶只道:“哥,哥对不起你们,之后愿逢年过节日日祭拜,等哥下了地府,在予你做牛做马!”
那几只幽鬼虽不甘,但魂魄已然无法再维持,遂化光而去。
再无哭声。再无黑影。
唯余井边人,沉默良久。
第二日,天光大明,井边夜事已如梦过。
到了正午,李家设下午膳款待二人。饭菜丰盛,十碟八盘,皆是上好食材,想来李昶是真下了本钱,连李夫人也换了衣裳出面,气色虽未全復,却较昨夜清明许多。
饭后,李昶亲自送师徒二人出门,到了门口,又命下人取来一只沉甸甸的红木匣。
他双手奉上,语气恭敬道:“此中二十两银子,聊表谢意,道长高义,黎公子亦是恩人。李某……铭感五內。”
王渊虹一掂分量,笑了:“昨儿才说十两。”
“昨儿李某糊涂,今日醒了。”李昶语气颤颤,“我所造之孽,皆是年轻之时被钱財迷了眼睛,但眼下斯人已逝……只求道长,不要报官。”
王渊虹闻言,眉头稍缓,抬眼看了看他,不屑道:“记住你昨晚的话,自己造的孽,自己下去了再还。”
李昶连连点头,低声称是。
王渊虹將那红木匣一甩,收入袖中。道袍宽大,匣子却似无踪。他拍了拍黎言清的肩,侧身出门。
黎言清回头看了李昶一眼,好似想在他的眼中再看出点什么。
虽然他很想为李延討个公道,但是王渊虹也没有多说,只看之后自己找个机会自个儿去报官,也算是为几个残魂伸冤。
他那肥硕的身体微微弯曲,算作告別。
两人走出数步,王渊虹忽然感慨一句:
“哎,这世上啊,钱財也算作催命符,竟可使兄弟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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