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清猛地睁开眼,心口跳得厉害,冷汗早已湿透后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现只是一场梦。於是顺手拿到了在枕边的水瓶。
黎言清仰头灌了两口,温水顺著喉咙流下去,胃里暖了一点。他对著空气嘆了口气,自言道:“多半是太累做噩梦了。”
手机放在旁边,屏幕还亮著,背景是一张毕业照,他站在中间,笑得勉强。
周围人早就联繫不上了,大家都各自奔著工作去了。他低头摸了摸胸口,那片湿已经被体温蒸乾,衣服贴著发黏。
黎言清重新躺下。
第二日。
天还没亮透,黎言清站在老屋前。
村子已经没了,房子一倒,连回忆都得往泥里找。
他站在老屋门口,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小时候,屋檐下吊过腊肉,门框上贴著爷爷写的春联,那纸早不见了。黎言清蹲下身,拉开了床边的那只旧柜子,门轴咯吱作响,像老人在咳。
他忽地发现,抽屉最下层垫著一块油布,油布底下压著一本书。封面泛黄,书页交错,一黑一白。
黑页像墨洇在布上,白字未显;白页乾净无痕。黎言清翻了几页,全是空的。
黎言清想到:“还真是本怪书。”
他把书合上,扔进行李箱底层。爷爷生前爱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可能是古玩,没准还能卖点钱来充实自己行囊。
屋子最后看了一眼。黎言清没动那些老照片,没带走旧衣裳,只把一张折了角的高中毕业照放进口袋。
阳光斜著照进来,一束落在灶台旁,铁锅的把手上还缠著半截红绳。
黎言清关上门,没锁,也没必要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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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渝西山区到深城沿海,二十四个小时的大巴。
票是最便宜的,座位靠近后轮,每过一个减速带都震得人骨头髮酥。
窗外从山路十八弯渐渐拉成直线,景色模糊得像印在水里的老照片,黎言清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深城租房不容易,基本都很贵。
网上便宜的不是骗局就是合租的隔断间。黎言清在地铁口转了三站,找到一家中介店。
店面小,门口贴著月付可谈,玻璃门推开,坐里面的是个精瘦男人,穿著旧西装,头髮梳得油亮。
“租房?”
“嗯。”
“一个人?”
“嗯。”
“预算多少?”
“最多一千。”
男人咬著牙籤,抽出个本子翻了翻,说:“这个价只能找点偏的,要不你看看这个,老小区,但独卫,能住。”
他写了个地址递过来。
幸福小区,四栋四楼四號。
“名字听著,挺,吉利的?”黎言清訕訕的说。
男人笑了笑,“这房子,住进去就知道吉不吉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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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在市边,砖墙长霉,门岗形同虚设。进了院子,一排排楼挤在一起,楼间距小得能听见人家吵架。
四栋靠最里面,楼道尽头的那一户,角落隱著,阳光照不过来。
门前贴著一副褪色春联,纸边捲起,字跡糊了;门中央没有“福”,却贴著一张钟馗像,斜斜的,眼白冲外,画轴角被红绳缠了几圈,勒得紧。
中介在旁边笑:“房子空了十几年,之前的人不知道是哪户,钥匙都换过好几茬了。你別怕,能住人。”
门上加了一道防盗门,锁新,门板老,门槛低陷,像是走进去了就难再走出来。
屋子一打开,一股潮气出来,闷。窗开在西边,光线只落在客厅一角。地砖裂纹像藤蔓,顺著墙角延伸。
真正的藤蔓也有——从臥室角落的缝隙钻出一丛,叶子向內弯,逆著光长。
中介不进屋,只在门口看了看,说:“收拾一下能住。我把钥匙给你,有事再联繫。”
黎言清拎著箱子走进屋里,地面沉了一下。空气沉闷,厨房柜子松垮,灶台铁锈,床板翘边,电视壳老得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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