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繫前面的讲述,我明白了。武祖终其一生止步念灯境,恐怕也深知那是当时人力的极限。他这么想,我也不谋而合地这么想,我们如出一辙。”
“跟谁不谋而合?跟谁如出一辙?”
许冬枝不禁莞尔,“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惹来群起攻之,骂你自不量力、狂妄自大,竟敢与武祖相提並论。”
“对我而言,这话绝无不敬之意。武祖功参造化,令我无比敬仰。正因如此,我才更想揣摩他的想法,理解他的信念:他为何能成就他人所不能?又为何未能继续突破?这都是我想探究的。”
鹿沉坦然笑道:
“我想了解他的歷史,学习他开创的武道。虽相隔千年,却仿佛见过了他。此时此刻,我有著与他同样的困惑。只是我比他幸运,能从他的后人这里,得到他当年未能得到的答案。”
他点了点头,並不在乎许冬枝的嘲弄,继续问道:“武祖之后,推动武道迈出下一步的,想必就是那位提出『以志火生心气』的先贤了吧?”
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许冬枝为何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讲述这么多背景。武道果然深奥玄妙,要解答一个问题,需要层层铺垫诸多概念。现在,终於可以深入讲解“心气”了。
若换作別的徒弟,许冬枝当然只需传授练功方法,不必讲清来龙去脉。但鹿沉的疑问直指核心,非得解惑不可。
鹿沉能有此一问,是他的机缘。在武道之初便触及这些根本,对他日后的精进,必將大有裨益。
许冬枝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震。
到现在为止,鹿沉已经很多次让她感到吃惊了,几乎成了常事。
她一向觉得自己天赋很高,悟性奇佳,无论如何武学,师傅阐述一遍即能明白,甚至举一反三,常常让同辈人比不上,在武功上让別人惊讶,乃是家常便饭。
现在自己却调换了位置,成了那个不断被震撼的人,一时间心里各种复杂心绪都有,特別不是滋味。
她思来想去,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许以后鹿沉会遇到比他更聪明的徒弟,也能体会一下比自己更强烈的落差感。
想到这里,她精神一振,好像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那个人本来的名字没人知道,都叫他『心宗』。是和道家真君、佛家觉王、儒家先圣同一个时代的人物。真君、觉王、先圣在各国传道,地位尊贵,受人敬仰。”
许冬枝接著说:“在武祖之前,世上根本没有『武道』这种说法。他死后几十年,武道虽然开始流传,但还没形成气候。”
“心宗偶然学了点武道,又到处游歷求学,先后向真君、觉王、先圣请教,又反过来教了他们三人武道,他们之间亦师亦友,互相交流印证。”
“之后又过了二十多年,真君隱居在陈地,觉王棲息在西边,先圣住在鲁地,心宗则躲进了南山,彼此间的来往渐渐少了。谁也没想到,相隔这么远,他们竟然有了同样的领悟。”
“一年间,心宗练成了『心气』。三年后,真君、觉王也相继突破了境界。五年后,先圣也领悟了其中的奥妙。”
鹿沉想像著当年四位开创武道、道法、禪学、文理的祖师互相印证道理的情景,“这么说来,『心气』的根本,似乎是在禪理和道书里?倒也对,既然叫『心气』,道理本来就应该这样。”
他转念一想,苦笑道:“我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武祖难以突破。这位老前辈,恐怕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吧?”
“没错,武祖出身山野,目不识丁。心宗是士大夫贵族,来往无白丁。两者代表著两个极端。”许冬枝已经习惯鹿沉接话,慢慢觉得今天像在交流论道,而不是她单方面在传授。
听了许冬枝的话,鹿沉暗暗点头,心里浮现出两个形象:一个是放荡不羈、能打虎斗熊的粗野汉子,一个是温文尔雅、道理深奥的古来大夫。
同时,他打起精神,因为许冬枝讲完了前面的缘由,接下来就该讲“志火生心气”的根本道理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