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处理得不好,被政敌抓住把柄,攻訐他“与仙门爭利”、“搜刮民脂民膏”,那便是得不偿失。

而眼前这份卷宗,恰恰完美地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风险。

虽然跟自己的师爷说的是掷地有声,但张承志心里很清楚,这一两回,是不太可能扳倒李家的。

但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张承志猛地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鹰,终於翻开了那份《拨乱反正之策》。

卷宗首页,是用一手极其秀丽工整的簪小楷写就的標题:《为郡守大人贺,呈广陵县拨乱反正之策》。

张承志翻开了第一页。

开篇並非哭诉,而是一段文采飞扬的駢文,极尽歌颂之能事。

“……敬闻郡守张公,德被东山,威行四方。蒞任以来,政通人和,百业俱兴,郡府之內,民心悦服,士林归心……”

马屁拍得不著痕跡,恰到好处,然而,第二段笔锋陡然一转。

“然,皓月当空,亦有流云遮蔽;政声卓著,不免沉疴暗藏。广陵县平阳李氏,名为望族,实为县贼!上欺官府,下压良善,侵占田亩,独霸商途,以至民怨沸腾,商路断绝,长此以往,不止败坏大人清名,更是侵蚀郡府税基之根本!”

看到这里,张承志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翻到第三页,瞳孔收缩得如针尖一般。

这一页,条理清晰地列出了三条“拨乱反正”之策。

“其一:行雷霆之法,彰大人之威。”

“李氏一族,构陷前县令陆远,私掌公器,证据確凿。大人只需顺应民意,下令重审,便可名正言顺將其拿下。其所敛不义之財,金银可充府库,田亩可归公仓,足以弥补广陵县往岁税收亏空,此为『开源』之功!”

张承志的心臟猛地一跳,对方连罪名和查抄后的好处都替他想好了。

而且这证据確凿的说辞,让他不由得浮想联翩。

他继续看下去。

“其二:安商贾之心,固大人之本。”

“李氏既除,广陵商路再无掣肘。大人可藉此安抚商户,减免杂税,重振商贸。商路通,则民心安,不出半年,广陵必將重现繁华。於大人即將到来的『大计』考核,此乃『安民』之绩,更是实打实的税收增长!”

这一条,直接对准了他最看重的年度考核!

最后一条,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其三:杀一儆百,谋大人之远。”

“数月之后,郡內將有『炼丹大会』,各方仙师云集,维稳乃重中之重。大人今日以雷霆手段严惩李氏,足以震慑郡內其余蠢蠢欲动之宵小,为盛会营造海晏河清之境。届时上官问起,大人可言早已洞察隱患,提前为盛会扫清前路,此乃彰显大人『远略』之明!”

这分明是有一个高人,替他把所有问题都分析透了,把所有解决方案都写好了,甚至,连“政绩亮点”和“向上匯报的说辞”都帮他提炼出来了!

“高人啊……这背后,必有高人!”

它为张承志提供了无懈可击的道德高地、无可指摘的法律依据、以及无法拒绝的现实利益。

它把一场可能充满非议的政治清洗,包装成了一场名正言顺、万民拥戴的德政。

到了这一刻,张承志心中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胸中的一口浊气终於吐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快意与豪情。

他再看向外面跪著的上千百姓,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这不是一群麻烦的刁民。

这是“可用之民意”!这是他张承志扶摇直上的青云梯!

“来人!”张承志威严的声音,从车驾內传出,响彻整条长街。

“传本官令:前县令陆远一案,疑点颇多,民怨沸腾,即刻发回重审!著,广陵县一应人犯,全部收押,听候发落!”

“轰——!”

在他下令“重审”的那一瞬间,天牢深处,陆青言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股前所未有如海啸般的精纯民望,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这股力量不再是驳杂的怨气,而是带著敬仰、带著希望、带著感激的金色洪流。

他脑海中的“天命官印”发出一声嗡鸣,瞬间从虚幻变得如同实质,散发著淡淡的青铜光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条条无形的金色信仰之线,从官印延伸出去,连接著城中上千户人家。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陆青言缓缓地从冰冷的草堆上站起身,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咔……咔嚓!”

那副锁了他数日,磨得他血肉模糊的精钢镣銬,竟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痕。

他目光穿透牢房的石墙,望向平阳李家的方向。

“民意如水,亦可覆舟。李家……郡守大人已经到了,这齣戏,也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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