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的仪仗在一片肃杀的鼓乐声中,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广陵县的城门。
街道两旁,百姓们面有菜色,眼神中充满了压抑和怨懟。
墙角屋檐下,胡乱地贴著许多笔跡各异的“匿名文章”。
整个县城,都瀰漫著一股风雨欲来、人心惶惶的不安气息。
钱炳坤跟在车驾旁,哆哆嗦嗦地解释著什么,张承志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
在他眼中,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麻烦”,而是“柴火”。
一堆堆已经被浇上了油,堆得又高又乾的柴火。
现在,他需要看看,那个在暗中堆砌柴火的人,敢不敢当著他的面,点燃第一颗火星。
就在车驾行至县衙前的长街时,那颗火星,终於出现了。
“咚!”
一声闷响,陈铁山魁梧的身躯,单膝跪在了长街中央,高高举起手中那份卷宗。
紧接著,是林婉儿,是王铁匠,是张屠户……
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了下来,上千人,鸦雀无声。
张承志的嘴角,在车帘的阴影下,微微上扬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放肆!”郡府卫队长刀出鞘,厉声喝道,“何人拦路,意图衝撞郡守大人车驾么!”
张承志抬了抬手,制止了卫队的行动。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最前面的陈铁山,冷冷开口:“尔等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面对郡守的威压,陈铁山毫无惧色。
他挺直了腰杆,朗声回答,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条街的人听清:
“回稟郡守大人!我等不敢拦路,更不敢藐视法度!我等乃广陵县百姓,听闻大人德政远播,心怀景仰,今日特来恭贺大人!”
“恭贺?”张承志饶有兴致地反问,“本官看这广陵县民怨沸腾,何喜之有?你们,又要贺本官什么?”
“我等,为大人贺!”陈铁山將手中卷宗举得更高,“贺大人即將扫清广陵县这颗毒瘤,重振纲纪!此乃为大人贺一!”
“贺大人即將查抄不法之財,充盈郡府府库,为大人大计添彩!此乃为大人贺二!”
“贺大人即將名动东山,以雷霆手段安境靖民,让天下人知晓,郡守大人治下,绝不容宵小横行!此乃为大人贺三!”
“我等百姓,特呈《拨乱反正之策》,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鏗鏘有力!
听完这“三贺”,张承志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懂了!
背后这个人,是真正懂官场、懂他张承志的人!
他没有哭诉冤屈,没有乞求怜悯,而是將一场“拦路喊冤”,直接定义为一场“送上门的政绩”!
张承志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挥了挥手,一名亲卫立刻上前,接过了那份卷宗,呈递到他的车驾之內。
卷宗入手,触感厚重。
张承志並未立刻翻阅,而是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他要趟这趟浑水吗?
当然要!
但这趟浑水,要怎么趟,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他的脑中,闪过了三笔帐:
第一笔帐,是“政治帐”。
平阳李家这颗毒瘤,盘踞广陵,阻碍政令,早已是他的眼中钉,但他一直缺乏一个完美的藉口。
如今,“民意”这面大旗已经竖起,他师出有名,顺应民意对付李家,不仅是敲打,更能向整个东山郡的所有地方势力宣告:我张承志,才是这里的主人!这是立威,是集权,是大大的政治资本。
这第二笔帐,是“经济帐”。
李家侵占的田亩、独霸的商路,这些都是他张承志治下流失的税收。
他即將面临“大计”考核,最缺的就是亮眼的財政数据。
而这份卷宗里,明明白白地写著“开源之功”、“安民之绩”,查抄李家所得,足以让他今年的帐本,变得无比华丽。
第三笔帐,也是最重要的一笔,“风险与收益帐”。
动李家,风险在於其子李玄风和背后的青云剑宗,但这个风险,是可控的。
朝廷的制衡力量足以让他不必畏惧一个炼气期修士。
最大的风险,其实来源於“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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