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泰西来客

“有上——諭——！”隨著领头官员身边一名传令官一声高亢、极具穿透力的长喝，整支队伍戛然而止，在距离躉船不足十米的地方整齐地列队站定。港口瞬间陷入了奇异的寂静，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威严摁下了暂停键。

手捧九龙牌的官员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用清晰而洪亮的官话，抑扬顿挫地高声诵读：

“皇帝敕諭：今有泰西蒸汽大学问家罗素·卡特，精於机括格致之学，应詔来京，襄助行宫营造事务。尔远涉重洋，梯山航海，恭膺帝命。著该员抵埠，地方须妥为接待，以示朝廷怀柔远人、优礼有加之至意。钦此——！”

肃穆的声音在雾气未散的港湾迴荡，字字千钧，带著古老帝国的庄严与威仪。罗素·卡特微微一怔，隨即意识到这是大乾独特的迎宾礼仪。他注意到，码头上的搬运工、小贩、乃至附近的船民，早已齐刷刷地匍匐跪倒一片，额头几乎贴上了冰冷潮湿的石板地面，空气中瀰漫著无声的敬畏。甚至连船上的水手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挺直身躯肃立。

艾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庄重场面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地收敛起脸上的活泼，挺直了背脊，但那双眼睛依旧大胆地、充满探究地望向那面九龙牌和为首官员威严的面容，仿佛想从这仪式感中窥见那个传说中的武者世界的一丝端倪。

“请贵使下船，登岸敘礼。”礼部侍郎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著一丝与身份相称的威严。

接下来的程序繁琐而冗长。在几位穿著笔挺但神態恭敬的洋务局低级官员，以及一位显然受过西式教育、然而翻译时英文用词仍有些磕磕绊绊却努力保持清晰的通事监督下，开始了冗长的清关检查。木箱逐一被撬开，复杂的图纸需要特別解释，各类精密仪器引发海关吏员们小心翼翼的惊嘆和反覆盘查。

当艾琳隨身携带、用来记录“东方奇闻”的手绘小本被例行翻看时，里面一张草草勾勒的、她想像中的“化劲武者”发功图引起了海关人员的困惑和通事的窃笑。卡特无奈地咳嗽一声，对通事解释了一句“少女的爱好艺术练习”。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连同他们沉重的设备箱，才得以真正踏上青岩城湿漉漉、沾满海腥气的坚实土地。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同时也被这片充满异域风情、迷雾重重的新天地所刺激，心中混杂著难以言喻的亢奋与初涉禁地的紧张感。

艾琳则深深吸了一口带著柴火、香料、海鱼和某种神秘草药混合气息的空气，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雀跃欢呼——她的冒险，终於真正开始了。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直射向那高耸的城墙深处，那里，是她心驰神往的武侠传说的根源之地。

她的冒险，在她踏上这片土地后，以一种远超她所有想像、混合著机械轰鸣与武道罡风的方式，轰然撞开了大门。命运的齿轮，在蒸汽与武道交织的微光中，已然严丝合缝地开始了它崭新的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