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师傅又是一声嗤笑,讥誚更浓:“现如今,朝中可有两派心思爭锋。一派嘛,便是那些急功近利、自詡『开眼看世界』的,只道是蒸汽火器在手,便能高枕无忧,巴不得將江湖草莽彻底压服管死才好!他们急著用那些在他们眼中『管不住反添乱』的祸害秘笈,去换红毛夷手里那套能『钳制天下武人、收缴地方武力』的铁疙瘩术!在他们看来,嘿!才当真是两全其美!既借红毛夷的手消磨了咱们的根基,又能堵了地方上那些刺头的嘴,顺遂了他们那套『唯蒸汽论』的路子!这些所谓『西学派』大臣的算盘,可不就打得震天响?”

“至於另一派,便是包括徐大人在內的,主张不宜过於苛刻,也知这武林中总有几分保家卫国时可用的力。不过……”师傅目光扫过药瓶,语气愈发冰冷沉重,“哼!眼下看,红毛蛮夷,拿著咱们千锤百炼的典籍,依葫芦画瓢,学得不伦不类,弄出个什么劳什子『骑士』?不过是用蒸汽铜铁包裹起来的莽夫,狗屁不通!东施效顰,外强中乾!看著唬人,內里依旧是番邦蛮勇的底子,徒惹人笑罢了!可这笑话背后……”

师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瓶身,喟然长嘆:

“……算了……多说无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瓶虎骨酒上,指尖敲了敲深色的瓶身,对著陈墨,语气缓和下来,带著切切的叮嚀:

“此酒確非凡品。內蕴百年虎骨为主药,辅以上品参茸及十几味珍稀灵草,由抚衙秘製药师精心炮製。”

师傅顿了顿,眼神无比郑重地盯著陈墨:

“但这酒虽好,其力如猛虎下山,催伐之力甚巨。一日只得三钱,绝不可贪多!更不可连著猛服!多服则透支本元,犹如竭泽而渔,短期功力或许暴涨,长久必损根基!切记切记!”

他沉默了片刻,竹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视线又飘向窗外那片浮动的尘埃光柱,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种难言的疲惫和深意:

“墨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儿,为师视你如亲子。数月后那场比武,是为官府面子,也是为那些被洋人换走的秘籍挣口气。你……自然是要代表咱截浪拳下场的,避无可避。”师傅的声音顿了顿,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转向陈墨,里面没有强求,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属於亲人间的託付与无奈,“但听为师一言:上台比划几下,亮亮相,让人知晓咱们这一脉不是浪得虚名,足矣。不必为了那些虚名,为了抚衙的面子,为了爭那所谓『头名』的好处,就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更不必拿命去拼!见好就收,感觉吃力就找个由头下去。”

师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和期盼:

“这世道,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朝廷脸面,都是虚的。唯有咱们师徒二人能相依为命,平安和乐地活下去,才是真章。为师,以后还得指望著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若是爭勇斗狠,把自己弄出个好歹来,可就……”

师傅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抬起手,轻轻在陈墨肩上拍了两下,那粗糙温热的手掌传递著千言万语。他再次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小口啜饮著,目光重新回到窗外那束阳光里的浮尘之上,仿佛刚才那番直刺心肺的斥责与沉甸甸的叮嘱从未发生过,只剩下竹椅轻轻的晃动声,以及房间里瀰漫的淡淡酒香与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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