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推开家门,將採买的菜蔬整齐地码放在案台上。隨后,才从怀中谨慎地取出两样物事——李远山託付的厚实油纸包,以及那个贴著猩红“抚衙秘制”签的深色瓷瓶。待一切安置妥当,他方才轻步走向师傅的居室。

师傅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朴,一束阳光自窗欞斜斜探入,尘埃在光柱里无声浮动。师傅正安然躺在竹製躺椅上,手里握著个磨得光滑的酒葫芦,小口呷著烧酒。

“回来了?”师傅问道,语气带著惯有的隨和关切,唇边残留著一抹酒意薰然的淡笑。

“是,师傅。”陈墨恭敬应声,走到书案旁,將手中的油纸包与瓷瓶轻轻放下,“怒涛拳馆的李远山李师兄托我转交给您这两样东西。”

师傅頷首。他先拿起油纸包,动作不疾不徐地拆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闪著银亮光泽的锭子。他指尖轻点默数,略略頷首,显出几分满意。继而,他拈起那只深色瓷瓶,指腹拂过瓶身那抹显眼的红签,揭盖凑近鼻端,轻嗅一缕逸出的药香,眉头微扬。

“巡抚徐大人送的虎骨酒?”师傅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光芒。

“是。”陈墨垂手应道,“徐大人特意交代了,乃抚衙工坊秘制的上品,专门赏赠城內诸位武道高手,算是一份见面礼。”

师傅放下瓷瓶,视线转而投向侍立一旁的陈墨,嘴角牵起的那缕笑意更深了些,带著洞悉世情的玩味。“呵,这福气,怕是落在你头上了。”他啜了口酒,“酒,你拿去用。为师境界已定,这等催化筋骨、拔涨气血之物,於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点几不可见的微光罢了。”

他顿了顿,看著陈墨略显困惑的眼神,才点破其中关窍:“你真当徐大人是送这东西真是给我们这些老傢伙用的?这厚赏遍及城內有头有脸的武馆和散修,只是多少,用心不过是想借我等之手,將这些能精进修为的药物,用在你们这些弟子身上——为的,就是数月后那场『乾泰比武大会』。”

师傅的目光掠过那深色瓷瓶,落在窗外的日光里,语气带上了一丝冷冽的玩味:“十几年前那场乾泰海战,我大靖建制的北洋水师不可谓不强,但硬是被泰西人的蒸汽铁甲船、炼金连珠火銃打得七零八落!那炼金弹丸如泼水般扫来,你苦练数十载的明劲暗劲如何?你精心排布的艨艟斗舰又如何?照旧是檣倾楫摧,血肉横飞!”

他猛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气伴隨著话语喷涌:“眼看海疆將破,是谁在海上翻盘?”师傅重重敲击扶手,“还不是我等平日里朝廷觉得难以管束的桀驁散修!加上两位勉强能听调遣的化劲供奉!硬顶著炮火冲阵,斩將夺旗,才逼退了那些红毛夷!若不是朝中还有几位记得此役之功的老大人力主抚慰江湖,压住那些过河拆桥的呼声,哼……”

师傅胸膛微微起伏,猛地灌了一口自己葫芦里的烧酒,辛辣的味道似乎稍稍压下了胸中块垒,他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打得疼了,红毛夷们倒开了眼,见识了天地间力与势的精妙!自此才巴巴地拿他们的铁疙瘩来换咱们祖传的武道秘典!”他拍著酒葫芦,声如金石,“可笑!可嘆!从太祖开国到本朝,哪一个皇帝不想把我等飞天遁地的武者牢牢攥在手里?结果呢?哪一朝又真能办到?!不过是管得了皮毛,压不住龙虎!”

他放下葫芦,目光如刀,刮过那深色的药酒瓶:“所以啊,那几拨朝堂上的大人们就盘算开了!泰西的蒸汽火器,速成啊!见效快啊!能轻易压住那占了武者九成九的明劲、暗劲武人——这才是他们坐稳太师椅的根本!至於我们这些难啃难管又稀少的化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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