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观察者与寻找者
第43章 观察者与寻找者
那两颗白色的药片如同两块沉入深海的顽石,正不遗余力地释放着它们冰冷的效力。
一股混杂着化学药剂气息的麻痹感顺着白语的血液循环系统缓慢地向他的四肢百骸以及大脑中枢扩散。
白语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像是在一锅粘稠的浆里艰难地游动,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出现轻微的重影和扭曲。
这是温茂然的“规则”在起作用。
它试图用生理干预来强制削弱他的意志,让他那份属于“白语”的自我认知在这片由药物制造的迷雾中逐渐消融。
“真是麻烦的‘debuff’啊。”黑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优雅,“这个世界的‘园丁’品味实在堪忧。比起用精妙的规则和悖论来编织陷阱,他似乎更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化学阉割。白语,如果你再不想点办法,我们这出好不容易才拉开序幕的戏剧,恐怕就要因为主角的强制下线而提前散场咯。”
白语拖愈发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那扇名为“阳光之家”的暗红色大门前。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在药效彻底发作前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本就因药物而变得迟钝的神经再次受到了一次强烈的冲击。
这是一个空旷的巨大活动室。但这里没有阳光,只有从天板上几盏昏暗的吊灯里投下的那令人不安的昏黄色光芒。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蜡笔、铁锈和血腥味的诡异气息比之前在现实世界中闻到的更加鲜活。
墙壁上那些痛苦与绝望的涂鸦此刻仿佛都拥有了生命。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刺眼的色块像是在缓缓地蠕动着。画中那些没有五官的医生咧着缝满针线的嘴,无声地嘲笑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他们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黑色的泪水正在不断地涌出。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由恶梦实体化而成的展览馆。
而在这座恶梦展览馆里生活着二十多个“病人”。
他们都穿着和白语一样的白色病号服,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个个正在进行着各自的“活动”。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瘦高的男人正蹲在积木池边一遍又一遍地用积木堆迭着一座高塔。
他的动作精准却又麻木,每一次都将塔堆到同样的高度,然后在即将放上最后一块积木时,他就会猛地伸出手将整座塔推倒。
积木“哗啦啦”地散落一地,而他则会陷入沉默,然后从第一块积木开始重复这个过程。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前,一个女人正拿着一根红色的蜡笔在一张画纸上疯狂地涂抹着。
她的动作极快,力气也很大,蜡笔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刺耳噪音。她画着一个又一个首尾相连、不断向内盘旋的漩涡,仿佛要将所有看到它的人的视线都吸进去。
还有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一辆生锈的玩具三轮车上,双脚离地,一动不动。
他的头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歪向一边,嘴里一直在用极低的声音重复着同一句话:“轮子……轮子为什么不转了……轮子为什么不转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卡在了某一帧画面的坏掉录影带,永远地被囚禁在了自己记忆的执念里。
白语强忍着大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将自己伪装成和他们一样的呆滞模样。
他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地坐了下来。他需要观察,需要在这个看似混乱的场景中找出其内在的“秩序”。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护士服,身材高挑,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端着放满了药杯的托盘从活动室的另一个门里走了进来。
她的步伐沉稳而有力,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像是一台精准的节拍器。
她一出现,活动室里本就压抑的气氛仿佛又凝固了几分。连那个正在疯狂画画的女人发出的“沙沙”声都变轻了。
“护士长……”白语在心中默念着这个称谓,她显然是这里的直接管理者。
护士长走到那个正在堆积木的男人面前,伸手将一杯盛着绿色粘稠液体的药杯递了过去,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十二号,休息一下,该吃药了。”
男人仿佛没有听到,依旧在麻木地堆迭着他的高塔。
护士长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她只是在那座即将成型的高塔上轻轻一推。
“哗啦——”
高塔再次倒塌。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从梦中惊醒。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与愤怒。
“不……我的塔……我的塔!”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伸出手想要去抢夺那些散落的积木。
护士长冷冷地看着他。
她将那杯药举到他面前,声音提高了几分:“十二号,你想去‘静思室’待一会儿吗?”
“静思室”三个字像是一句拥有魔力的咒语。男人那刚刚燃起的愤怒火焰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愤怒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不再反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乖地接过药杯,将那杯绿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喝下药后,他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麻木的空壳,再次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堆迭游戏。
白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很显然,这座精神病院里存在着一套奖惩分明的“规则”。
只有合作的病人可以在活动室里进行这些无意义的“自由活动”,而不合作的则会被关进那个听起来就无比恐怖的“静思室”。
护士长如同一个巡视领地的女王,挨个为那些“病人”分发药物。她的行为精准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白语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避开下一次“喂药”,否则,他迟早会因为药物的累积效应而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他的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移,寻找着可能的线索和突破口。
他开始仔细地观察那些病人的行为。
那个画漩涡的女人,那个念叨轮子的小男孩……他们的行为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什么信息?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坐在最角落里的病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和其他病人不同,他没有进行任何“活动”。
那人紧紧地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绝望的雕塑。
他身上散发出的拒绝与整个世界交流的孤绝气息让他在一群行尸走肉中显得格外“另类”。
白语的药物眩晕感越来越强,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站起身,装作梦游般朝着那个年轻人挪了过去。
他走到年轻人身边缓缓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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