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电话,微恙有些鬱闷,她小时候被何叔叔的大儿子欺负也就算了,为什么长大了还要被他的二儿子欺负?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一点值得探討的价值。微恙在心底嘆息,起身在下一站停的时候下了车,刚想要过马路去对面搭车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微恙本能的退后一步让路,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车。”
她惊讶的抬头,嘴巴里吐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两个字,“墨深?”
坐在墨深的车里,微恙脑袋一直处於极度茫然却又兴奋地纠结状態,她本来是想要做后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车后门一直打不开,副驾驶座的门一打就开了,她当然不会白痴的以为是墨深故意的,为了不让墨深被开罚单,她只有坐进去。
这么多年来他们连话都没说过,突然就这么近的距离,教她怎能不紧张?人家情侣间的交往还要一步步来呢,他们之间怎么也说隔著那几年,说不生疏那是不可能的,怎么著也不带这么快的缩短距离吧?
微恙偷偷的打量著开著车的墨深,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稜角分明的侧脸,在路灯中忽明忽暗的,鼻樑高挺,深锐的黑眸专注的盯著前方,他一向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三心二意。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车,车子是何叔叔替他买的,熟悉墨深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招摇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把车子开到学校,除非必要,他一般都不碰车的。
“你……不是跟思弦他们去ktv了么?”微恙试图找话题,从上车开始,车里就蔓延著一股僵硬的气氛。
“你希望我去?”墨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
微恙鬱闷了,什么叫她希望他去?她喜欢他別去他就会不去吗?那她希望他以后见到她別再对她装作视而不见了可不可以?
她嘴巴一扁,扭过头看著窗外不再说话了,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她突然就想,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呢?难道真的要成为陌生人他才开心吗?
“我要去xx名表专卖拿东西。小弟的表放在那里修了。”她忽而又开口,话应刚落,悦耳的诺基亚铃声想起来,墨深接起电话,“餵……妈……我还在外面……嗯……跟一个朋友……我晚点再回去……好。”
掛了电话,车子正好开到了路口,墨深掉了一个头,向反方向开去。
微恙还在他口中的那个所谓的“朋友”上纠结,就看见他突然將手机丟了过来,“把你的手机號码输进去。”
她一呆,拿起手机,光滑的触屏手感很好,顏色是纯黑的,让她想起墨深的第一个手机。
那是读初中的时候,家境好的学生大多都有手机了,墨深的家庭条件好,自然也少不了。很多爱慕他的女生就会到处打听他的手机號码,天天给他发信息,什么信息都有,基本上都跟写情书一样,肉麻肉麻的。但是墨深却一条都没看过也没回过,他从来都不会把精力放在自己不关心的事情上,这种冷漠的性格不晓得伤了多少多情少女的心。反倒是她,每条都读的仔仔细细。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翻他的简讯还有电话號码,然后再偷偷的將他的简讯刪除的一乾二净,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像极了一个怕男友出轨的女友。
那时候的幼稚行为此时想起来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而喜欢上他,应该在更久以前吧?
她失笑,收起神思,认真的用墨深的手机打起自己的名字来。
她在打字的时候,墨深的眼神是在她身上的,灰暗的灯光下她的指骨纤细,皮肤光滑。印象里她的手心指尖总是冰冰凉凉的,像一个冰块,也许谁都不知道,偏是那种冰凉奇特的触感从小至今都停留在他心间很久很久。
微恙自然不知道墨深在那几秒钟的时间眼光是停留在她身上的,当她將手机还给他的时候看见的依旧是他专注开车的侧顏。
车子很快就到了表店门口,微恙放下安全带说:“我待会儿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可以了,你……”
“我在这等你。”他淡漠的打断她的话。
“噢……好啊。”微恙有些呆滯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凉风吹来,吹醒了她的思绪。走了两步,她再看一眼那辆黑色的奥迪,不由得懊恼起来。
天啊!她在好什么啊?她不是应该客气的说“不用,不好意思麻烦你”才对的吗?今天一再的见面已经將她的脑袋细胞都抽光了,她真的不適应这样冷漠的墨深,虽然她已经在心底做了决定,要开始主动地跟墨深说话。
过去常听人说是自己喜欢的就要主动去追求,若是错过了后悔就来不及了。她给了彼此两年多的时间缓和,两年了,什么事情也该淡漠了吧?就在今天在饭店见面之后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可在她想来,最糟也不过是他不理她。可老天爷似乎比她还著急了点,在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让他突然的出现。
她承认自己是真的好期盼和他单独相处,可是並不是像现在这种状况,冰冰冷冷的,好像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微恙拿好表出来的时候,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奥迪还停在那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后门,想要换个位置。
可那把手像是跟她有仇一样,怎么扳都扳不开,无奈,她只有重新坐回副驾驶的位置。当她打开门的时候正好对上墨深凝视她的黑眸,她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呵呵,我刚才只是觉得坐后面比较方面,省的绕过来浪费时间。”
解释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藉口跛的可以。
“是吗?”果然,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嘴角却明显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多年的相处告诉她,他不高兴。
微恙訥訥地坐上车,车子开动了。
她看著公路上的一排排车尾灯,忽而开口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今天刚从网上看到的。”
他沉默。
她就自动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她笑著讲,“笑话是这样的:一对夫妇避孕失败后生了一个小男孩,孩子一生出来就紧握拳头,一直笑个不停。护士很奇怪,把他的拳头一掰开,发现里面有一把避孕药,接著小男孩开口说话了,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大笑的对他的父母说:“你们两个想弄死我,没那么容易,哈哈哈哈……”
她笑的正开心,一抹冷淡的声音传来,“好笑么?”
微恙闭上嘴巴,看过去,墨深的脸上半点笑顏都没有。
不好笑吗?可是她把这条笑话发到她的读者群的时候,她的读者们笑的可乐了!
“就算不好笑,你也不可以当做很好笑的样子么?”她抱怨的喃喃道。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微恙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开口,於是车上又陷入了沉默,一直持续到他送她到家门口。
微恙下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嗯……你不进去看看吗?你好久都没回家了,叔叔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他冷淡的说了三个字:“不用了。”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微恙没来得及再开口,奥迪从她身边驶离,匯入车流中。清冷的月光突然让她有些恍惚。直到此刻,她都不懂,墨深在饭店之后突然出现的原因。
微恙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碰见邻居打了声招呼,她才匆匆的上了楼。
她现在的新家是以前单位大院新盖起来的小区,大多大院里的邻居都搬了过来,虽然住的地方更加的舒適,交通也方便了,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少了当初的那份熟络。每层楼房都被厚重的防盗门隔阂了起来,虽然楼下也有个大院子,但是再也没了当初那般,大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日子了。“远亲不如近邻”的感觉已经离得越来越远,身边越来越多的是陌生的邻居,一起住在一栋的也有十几家,碰上点头致意的已经算是熟悉不过的可,而要叫上名和姓的是在有些难度,微恙总算有些能够体会以前有人说过的“悲哀的邻里关係,见证著城市的无奈。”
原来,隨著时间的流逝所改变的不仅仅是她和墨深之间的关係。
拿钥匙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下了晚自习的小弟坐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电视。微恙走过去,抢了他最后一个西瓜放到嘴巴里,小弟被气得哇哇大叫,“姐!你吃了我最后一片西瓜!”
“废话,我有眼睛看见了。”微恙很不屑,“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苏微恙,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小弟双手环抱,挑起小眉毛瞅著她,“我的表你拿来了没?”
微恙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拿去!”
“哼!算你识相!”
“……”
“微微回来了?”这时,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是墨深的父亲何家贤,身后跟著的是她的母亲,苏烟是。
微恙年高一的时候,她家和墨深家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墨深的父亲竟然就是苏烟是当年奋不顾身为他离家出走的那个男人,东窗事发,倔强的何太太要跟何家贤离婚,带著墨深离开了家,虽然最后何家贤和苏烟是走在了一起,但心里还是很愧疚,试图向要补偿什么,但是要强的何太太根本就不接受,所以墨深对微恙的疏离以及种种隔膜都是有理由的。
微恙时常都在想,她母亲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墨深只不过是不理她而已,如果换成是她,一个破坏了他们家庭的女人的孩子,她恨不得一刀把她给了解了才好。
“叔叔。”她乖巧的叫了一声。
一行人都坐到沙发上,苏烟是微笑的问,“今天聚会玩的开心吗?”
虽然她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但是一点都看不出老的痕跡,在微恙的眼里,她的养母一直都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她的確是破坏了別人的婚姻,但是在她心底,她依旧是个善良的女人。
“还好。”微恙回道,“帮一个同学的朋友庆祝,他好厉害,才大二就能够帮政府人员做翻译了。”
“哼!我家墨深哥也很厉害。”小弟忍不住骄傲的插嘴。
看著眼前这个几乎和墨深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微恙在心底笑,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墨深哥好不好。
苏烟是突然道,“微微,你上次不是有提过想要找兼职吗?”
微恙一愣,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这好像是她上个学期说的。大概是心里一直存有疙瘩,墨深高二就跟著何太太离开了这个家,她却住了进来,总觉得自己有些鳩占鹊巢味道。从大学开始,墨深就已经脱离了父母自己开始赚学费和生活费了,而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却都是何家贤替她出的,所以她也想自己能够独立一些。
可是那个时候母亲不是不同意么?怎么过了这么久却突然又提起?
大概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何家贤解释说,“伯莱画廊你知道吗?我跟那里的老板是老朋友了,下个星期他画廊会有法国客人来参观,需要几名法文翻译,我想这是个好机会,就跟你要了一个名额过来,你想不想去?”
“伯莱画廊?”微恙诧异。
怎么能不诧异呢!大概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城市乃至整个地区最大且盛名远播的画廊吧?她知道何叔叔认识的人一向都很大牌,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如此得来的。
做伯莱画廊的翻译耶,凭她的非专业法文水平,真是有点难度。
原本在研究他的宝贝手錶的小弟突然扭过头很不屑的说:“爸,妈,你们也太看得起她了,要我说,你们还是別把太大的希望放在姐的身上,等我上了大学,我可是会好好奋斗!我要做伟大的翻译官,替你们爭口气!“
微恙一个巴掌拍到了他脑门上。
“干嘛打人?当姐姐的了不起啊!”小弟抚抚脑勺,横眉竖立。
“你说我坏话,打你一下算客气!”微恙哼道。
“你打掉我两万个脑细胞,还叫客气?爸妈,你看看,你们俩没在的时候,姐姐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何家贤笑,“你姐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每次我都在场,可没见她有欺负过你。”
“哼!你就会替她说话。”小弟一副痛苦的表情,“以后我一定要警告未来的姐夫,我姐是峨嵋派灭绝师太的嫡传弟子,千万不能追她,追了她將后患无穷!”话撂下,他忙拿著手錶进房门。
“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呢!”
三人皆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小弟是何家贤和苏烟是十二年前生下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竟然瞒过了所有人將他偷偷的带到这么大,小弟名叫何墨昭,不知道是不是何家的男人都有嫡传因素,墨昭从小就特別聪明,学习成绩在学校次次年级第一,完全是当年墨深的小翻版,只不过他的性格分外开朗,除了和墨深一样的具有小霸王气质外,其他性格的倒是一点都不像。
回过神来,只听何家贤道:“微微,关於工作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考虑。你这么大了,什么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並没有强迫你要变得很优秀,只希望你能开心就好。”
“我知道。”微恙笑道,“这一次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估计別人想去都要爭名额吧,虽然我法文真的不算很好,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不愧是我家微微。”苏烟是拍拍她的手,“你要知道,我跟你叔叔並没有给你压力知道吗?”
“嗯。”微恙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家里唯有叔叔对她最客气,因为她是苏烟是从小带大的,另外两个都是他自己亲生的,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毕竟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事情也是先让她先,自家的孩子可以多虐虐没关係。
这当然只是一个比喻,看小弟那开朗的样子就知道小时候被宠惯的,墨深更不用说。
从小到大,微恙都知道何家贤对她很好,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和蔼的不得了,
从来没骂过她打过她,小时候墨深欺负她的时候,他也会站在她这边帮著训斥墨深,其实潜意识里她已经將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了吧。
和何家贤苏烟是聊了一会儿,大家便各自睡觉去了。
微恙坐在沙发上泡了一杯牛奶,看了会儿电视,突然想起自己学外语的原因。在墨深高考被a大录取之后,她就偷偷的在自己的书页下写上了“a大”两个字,並且开始很用功的学习。那时候她的水平离a大还很遥远,从小到大她的成绩都只属於中上游,和墨深自然是不能比,但是那个时候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每次只要成绩下降的时候,墨深便会自发的给她补上去,依赖上墨深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他是她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以外最亲密的人,她自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有他为她遮风挡雨,以至於后来的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怕什么呢?天塌了下来还有墨深帮她顶著呢!是呀,只要有墨深在,不管多困难的事情也变得简单易解决。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墨深不再站在她前面替她把障碍都挡光,她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天真的塌了下来,墨深不在,她一个人能顶的住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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