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纪澄,那就是最有韧性的野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最后都能重新站起来,哪怕是从砖缝里也能伸出头去。沈彻倒是不担心她的接受程度,何况,这还是一根从根子上就已经黑了的野草。
老骆不再开口,专心致志地下棋,即使沈彻心乱了,依然可以让他五子。
“我闻到红烧肉的香气了。”沈彻在摆下一子,困死老骆整条游龙后道。
沈彻走进厨房时,纪澄正將大骨头、酱骨头、红烧肉和野菜饼装进篮子里,见他进来,开口道:“这是给老骆的。”谢谢他送给她的鹤翎。
“我给他送过去。”沈彻拿过篮子。
沈彻去得很快,回来的时候纪澄才刚摆好碗筷。
沈彻的胃口很好,纪澄做的菜分量不小,想不到最后连汤汁都不剩。
纪澄起身收拾碗筷,沈彻道:“我帮你。”
沈彻还真是在帮忙,打水、洗碗都是他在做,纪澄只是负责用布將沈彻递过来的碗擦乾就行。
“你的碗洗得挺熟练的。”纪澄开口道。
沈彻侧头笑了笑:“小时候跟著师父习武,就我们两个男人,自然不能让师父打扫杂务。”
“那你还说你不会做饭?”纪澄抓住沈彻的漏洞道。
沈彻道:“比起你来,我的確不算会做饭。”
洗过碗,纪澄看著旁边那堆被褥就眼睛疼,想去收拾心里却又不甘。
“放那儿吧,老骆会找附近村子里的大婶来清洗的,你换下的衣裳放在这里她也会一併清洗的,下次就不用再带冬日的衣裳了。”沈彻將一个木匣子递到纪澄面前。
纪澄直接將沈彻满是暗示的话忽略了,接过木匣子打开,里头躺著大约三十粒黑色药丸。
“这是什么?”纪澄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
“避子丸。不要再喝避子汤了,大阴大寒之物,於身体有大碍。”沈彻看了纪澄一眼,“你不想吃也无妨。”
沈彻的话音还没落,纪澄就已经拿了一粒放入嘴里,连水都没用,嚼碎了吞进去,良药苦口,铭心刻骨。
纪澄吞下药之后,拿著药匣快步走到水边,当著沈彻的面打开药匣,將里头的药丸全部倒入水里,然后將那药匣子奋力地扔了出去。
纪澄转过身时,再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知道现在应该冷静,甚至应该和沈彻虚与委蛇,指不定哪天同床共枕时就可以用金簪刺死他,也或者她可以从沈彻身上拿到不少好处,但人都是有情绪的,纪澄已经忍无可忍。
“为什么是我?你有那么多红顏知己,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纪澄声音哽咽,她不想软弱,可是害怕、无助累积得太多。而且要紧的是,纪澄在清晨时发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在她已经意乱神迷的时候,沈彻的眼睛却清亮得可怕。
沈彻冷静地看著纪澄:“坐。”
纪澄没动,见沈彻先在水边的蒲蓆上跪坐下,她才牵了牵裙角在他对面跪坐下。
“如果我说,我是情不自禁呢?”沈彻道。
的確是情不自禁,原本只是想浅尝輒止,结果却引火烧身。纪澄於他就是双刃剑,因为无法抑制所以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他的九转玄元功,可也正是因为无法克制让沈彻有自毁长城的可能。
但是沈彻从来就不是一个怕冒险的人。
纪澄看著沈彻,她很怀疑自己有让沈彻情不自禁的能耐,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姑娘,纪澄是感觉得出来的,但她显然没有在沈彻身上感觉到。
“这样吧,我们来赌一局。”沈彻道。
纪澄抬了抬眼皮。
“半年。半年后或者我娶你为妻,或者我放你走。”沈彻道。
无论输贏的赌注对纪澄都十分有利。
“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的愿意放我走?不再拿任何把柄威胁纪家、威胁我,还有威胁凌家?”纪澄道。
既然问出声,那就是感兴趣了。
沈彻道:“你也可以不赌。”
纪澄心想,难怪赌注无论输贏获利的都是自己了,这赌局的本身是在於沈彻到底会不会守信用,而她又该不该信他。
穷途末路的人抓住一点机会都会当作救命稻草,纪澄想了想:“我需要你发誓。”
沈彻轻笑:“你竟然相信发誓这种事情?”
纪澄道:“聊胜於无。”
沈彻道:“可是我不信。”
纪澄瞪眼看著沈彻。
“没有信心赌局就作罢。”沈彻道。
在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会有公平的赌约。这或许只是沈彻拋出的一个诱饵,他惯於玩弄人心,但实际上纪澄也知道,她不应约,只要沈彻不肯放手,她愿意不愿意都没有任何区別。
所以沈彻让她没有信心就不要赌。因为赌的就是纪澄的魅力,若她能贏得沈彻,所有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或者成为沈府的二少奶奶,或者让沈彻对她也能不忍心,最后放她离开。
“我跟你赌。”纪澄破釜沉舟地道。
晚上肯定是不能再住在三好居了,纪澄已经“失踪”足足两日了,今晚若不回去,怕是会有麻烦了。何况,沈彻也並没有大把的时间耗在山居饮茶上。
回去的时候依然是沈彻带著纪澄从山顶直接飞到另一个山头,如果纪澄对功夫稍微再熟悉一点儿,就能看出沈彻昨日和今日的差异了。譬如昨日来的时候,沈彻带著她一口气就能飞过去,但今日沈彻手里连弹了三个石子,他需要在空中借力才能保持不下坠。
不过作为外行,纪澄对这些小细节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往深处想。
纪澄回到南薰园时,榆钱儿差点儿没急疯,若不是南桂拦著她,指不定她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今天眼皮一直跳,生怕出岔子。”榆钱儿一见纪澄,忙迎了上去。
纪澄身心俱疲,也没多余的精力安抚榆钱儿,倒是榆钱儿伺候纪澄梳洗的时候,在她脖子上看到密密麻麻的紫痕,一直绵延到深处,又是一脸忧愁。
“姑娘,你这两天到底是去哪儿了啊?”榆钱儿说著话就开始流泪。
纪澄抬手替榆钱儿擦了擦眼泪:“去山里看了看风景,別担心了,傻丫头。”
榆钱儿知道纪澄有心事,却也知道自己没法子替她排解,只能安安静静地伺候她梳洗上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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