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情意渐浓(3)

纪澄真没想到,原来沈彻这个浪荡子竟然会倾心於青楼女史,而且那女史心高气傲,导致他求而不得。想到这儿,纪澄心里少不得有些幸灾乐祸,只求那姑娘千万別心软,便宜了沈彻去,一旦得手,只怕“长相忆”就会变成“有二意”了。

因著聊了这等隱私的事情,两人的关係仿佛跨近了一大步,在纪澄看来,原来沈彻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靖主,他也有弱点,也有求之不得的人和事。

放鬆了戒心之后,纪澄的眼皮一搭,不到三息的工夫就睡著了。

夜里山中下了雨,雨点打在水面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也没惊醒惯来浅眠的纪澄,原本以为晚上会被冻醒,结果早晨醒来时,手脚全部暖暖和和的。

此时天边已经放出一丝白来,纪澄感觉脸边好像有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沈彻背靠著墙坐在她身边,她的脸离他的大腿只有一粒米的距离。

他是一整夜都这样坐著的?纪澄有些歉意,被褥都被她占了,害得沈彻不得不孤坐。

“醒了?”沈彻睁开眼,低头看向纪澄。

纪澄拥被坐起,昨天晚上编的辫子已经鬆散,脸颊上有粉色的枕痕,娇顏酡粉,睡眼半媚,微开的中衣领口露出一段精致锁骨,纪澄揉了揉眼睛,就见沈彻俯身欺了过来。

纪澄直觉地往后仰身避开,后脑勺却被沈彻伸出的手掌一把固定住,然后纪澄就听沈彻在她耳边低哑著声音道:“如果我想怎么著你,你想要什么条件?”

纪澄看著沈彻的眼睛,他鼻息里的白气就散在她眼前,她没觉得沈彻是在说玩笑话,所以抬手就想给沈彻一耳光。

沈彻一把捉住纪澄的手,翻身將她重新压倒在被褥上:“是我错了。这种事本该两厢情愿,不该讲条件,那样你会觉得我是在羞辱你。”

沈彻的鼻尖轻轻在纪澄的脸颊上碰触,滑动,纪澄恼羞地道:“谁跟你两厢情愿?”昨夜拉近的距离瞬间崩溃,纪澄就知道沈彻一定是没安好心的,她就不该放鬆警惕。

“哦,那为什么灯节那天不去找何诚?反而捨近求远来寻我?”沈彻问。

纪澄不语,只是抬腿去踢打沈彻,沈彻横伸一条腿將纪澄整个压在身下,叫她动弹不得,只能小范围扭动,別添乐趣而已。

“怕何诚从此看轻你?或者何家不愿以正妻迎娶你?”沈彻嘖嘖道,“怎么一点儿险都不敢冒,你可不是那样瞻前顾后的人。你来找我是觉得利用完了我就可以一脚把我踢开?得知小倌可用之时就更觉安全?事后杀人灭口,你做得倒是纯熟。”

纪澄的心思被沈彻一眼戳穿,只觉难堪:“可我不是自愿的,如果不是……”

沈彻轻轻咬了咬纪澄的耳垂:“自己蠢就不要找藉口。纪澄,別怪我没给你机会。”

纪澄心里一慌,她听懂了沈彻在暗示什么,所以他带自己到三好居来,又给自己讲他的过往,这一切都是在诱惑著她往下跳。

可是这个坑太过美好,简直就是金银堆砌,沈彻拿捏住了她的命脉,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钱、权、色,他把一切都放在她面前了,只看她能否抵挡住伸手的欲望。

放在平日纪澄或许脑子一热就只顾眼前之利益了,但奇怪的是,此时纪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她不愿意输给一个青楼女史,她都能做到决绝地离开,从此在沈彻的心上划上一刀,凭什么她纪澄就要屈服?

纪澄挺起腰,状似配合,实则微微屈起了腿,打算趁著沈彻不察,让他狠狠地吃上一记,不疼就记不起教训来。

沈彻轻笑出声,隔衣咬得纪澄惊呼喊疼。

山林里的鸟雀突然惊起,扑稜稜地往天空躥去,连刚冒出头的鱼也一下子就钻入了石头缝隙里。

一直到艷阳高照,才有人慢悠悠地从里推开三好居的门,透过突然打开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人静静地趴在被褥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脊背来,脊柱沟凹陷,蝴蝶骨精瘦而雅丽。

沈彻穿上鞋走下阶梯,在柴扉的门口处弯腰捧起放在门外的竹筒,竹筒里插著一束鹤翎,粉白相间,这也是山茶里的名品,因为生机旺盛,所以美得耀眼夺目。

沈彻走回屋里,將插著鹤翎的竹筒放到纪澄眼前一手的距离处:“老骆送来的,大概是想来再换几张野菜饼。”

纪澄原本是一动不动地趴著的,颇有点儿生无可恋的意味,但是微微抬起眼皮,就能看到那被折断了根茎插在水里却依然挣扎著蓬勃旺盛的鹤翎。

是从此萎蔫下去?还是绽放出最蓬勃的瓣之后再垂垂而去?

纪澄撑起身子坐起,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鹤翎的瓣。

“需要我抱你去净室吗?”沈彻问。

“我自己去。”纪澄冷声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沈彻依言走出去。纪澄裹了衣袍挣扎著起身,刚才那一顿就跟野兽在撕咬一般,纪澄身上其实还好,顶多就是红、紫痕跡交错,沈彻那背都没法儿看了,被褥上全是斑斑血跡。

但是最疼的肯定还是纪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才站起来,腿根就软了下去,跌在蒲蓆上发出咚的响声。

沈彻就站在门边,闻声过来將纪澄抱起,低头看著她道:“逞什么强?要是还有力气,不如再来一回?”

纪澄一伸爪子就往沈彻脸上挠,亏他躲得快,嘴里还戏謔道:“別抓脸,抓伤了別人问起我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小野猫抓的?”

主屋到净室的距离不远,对沈彻的大长腿来说不过几步路程,他將纪澄放到汤池旁边坐下:“要不要我伺候你?”

纪澄拿起旁边的葫芦瓢就往沈彻身上泼水,沈彻轻笑著往外头闪去,纪澄气得就想拿葫芦瓢砸过去,可旋即一想,待会儿还得自己去捡回来,遂又作罢,这就是太理智的坏处。

热汤能极大舒缓身体的酸胀,但是心里的伤是再也治不好了。纪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重迭搁在池边,下巴枕在手臂上呆呆地望著远处的雪山。

雪山越是晶莹,就越是反衬出纪澄如今的处境,深陷泥沼而不能自拔。

纪澄鼻头酸涩,仰起头不肯叫眼泪落下来,越是被人作践,越是不能流泪。这时候只有理智和冷静才能帮她摆脱困境。

纪澄在热汤里泡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起身穿戴好,直接去了厨房。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当前这才是重点,反正人生不就是吃喝拉撒睡。

厨房里有新鲜的野菜,还有几根野猪骨头,並一块新鲜野猪肉,野鸡蛋拿了一筐来。纪澄的眉头跳了跳,那位老骆是想一次做够十天的饼吗?

人痛苦而无可开解的时候,有事情做其实並不是坏事。

纪澄先將野猪肉用温水洗净,然后用清水漂洗了一刻钟,將其中的腿骨砸断加了一点米醋然后熬汤,剩下的杂骨因为肉比较多,可以做酱骨头,调製酱料是难不住纪澄的。

至於猪肉,则是用小火烧的红烧肉,最后將野菜在水里焯一焯摆盘就好,正好可以中和红烧肉的油腻。

这些菜都是费时的,其余的时间纪澄调好了麵糊,一张一张地摊起野菜饼来。

整个三好居內,除了纪澄所在的厨房有动静儿以外,其余皆寂静无声,纪澄偶尔探头看去,也没看到沈彻的身影,肯定是出门去了。

此刻沈彻正坐在一个灰麻布衣,梳著道士髻,鬚髮半百的老人对面,两人中间摆著一盘棋局,沈彻执白,指缝里夹著棋子,良久也没有放下。

“气息乱了,心也乱了。”老骆道。

“心若不乱如何能寧?”沈彻放下一子,和老骆打起机锋来。

老骆执起黑子沉吟:“我观你大衍境的壁垒好像又有鬆动,只是根基不稳,所以才心乱、气乱。”

“嗯,得天之助,勘破这一关就好。”沈彻丝毫没將心乱、气乱之说放在心上地道。

八年前沈彻的大衍境就有突破的跡象,但是当初他没捨得在方璇身上行勘破之途,如今得遇纪澄,绝对是得天之助,才能在八年之后再次有突破。

方璇虽然自立自强,但是心最为柔软,若沈彻真是借她勘破“红顏枯骨”一关,肯定会伤她至深,再不復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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