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最后的眼神,无疑是在告诫杨默,虽然组织上很欣赏你,但在今天这种场合,在这种问题上,你还是不要存着蒙混过关的心思比较好。

杨默自然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心中暗骂之余,却也只能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考虑;”

“一方面,我始终认为区域经济的内部性要比区域经济的外部性更为重要,而作为德州地区人口占比最大的农村地区,不但本身就跟贴近一线市场,反馈和察觉的信息更真实有效,将部分产能转移到农村基层地区,m1~m2货币的转化率也更高一些。”

稍稍沉吟了一下,杨默看了李铁志一眼:“而另一方面,我们都很清楚,财富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群体转移到另外一个群体……而集体经济同样也是公有制经济。”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李铁志,就连一旁静静听着的潘青山脸色都变了。

虽然杨默的语气很平淡,但无疑是在现场炸了一道无声的旱雷。

短短一句话,里面却蕴含着多少无数人不敢宣之于口的敏感内容。

表情凝重地跟潘青山对视了一眼,李铁志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可是国营企业依旧是国家的经济主体,而国企里普通工人依旧是占大多数。”

既然已经说开了,杨默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当下笑了笑:“设计师说过,如果走资本主义道路,可以使华夏百分之几的富裕起来,但是绝对解决不了90%的人民生活富裕的问题(《邓选》第三卷64页)。”

李铁志顿时一凛。

径直折上了那张信笺纸,李铁志双手交叉放在会议桌上,表情严肃地沉默了一下,灼灼地看向杨默:“可是长期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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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也不能把《商君书》翻出来!”

说着,杨默的眼睛开始锐利起来:“况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设计师曾经说过:如果我们的政策导致两极分化,那我们就真的走了邪路了,真的失败了。(《邓选》111页)”

“设计师还曾说过,如果我们保持基本的生产资料归国家所有、归集体所有;那么按照现在开放的办法,到国民生产总值人均几千美元的时候,我们也不会产生新资产阶级。(《邓选》第三卷91页)”

习惯性地微微将身子往前侧了侧,杨默身上多了一种带着些许戾气的压迫感:“所以,诸位领导……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

明明自己才是主考官,李铁志和潘青山却是齐齐咽了咽口水,赶紧摇了摇头……这不开玩笑的么,原则问题容得你质疑!?

都传杨默这人强势,但是没想到是这种强势法,第一次感受到杨默身上那股令人有些无力的压迫感,李铁志为这货的那票子下属深深感到同情之余,却还是坚持问出了那张信笺纸上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可是杨默同志,虽然集体经济也是公有经济,但农村地区工业基础差、交通基础差、教育基础差、人才更是稀缺;”

“初期转移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产业可能没问题,但是在未来……不管是产业的一二次全方面升级,还是较大程度地盘活国内的经济,他们真的承担的起这一重任?”

城市还是农村,其实一直是八九十年代战略讨论的争论点。

既然是涉及到了战略层面,那么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就毋庸置疑了。

虽然说随着乡镇企业的撅起,一度让“城镇化”的音量逼近了“城市化”;但是很显然,后来随着乡镇企业黄金十年的结束,“城市化”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城乡二元化也随之成了所有农村人不愿回想的过去。

事实上,以农村为侧重的战略理论从一开始就被许多人认为存在着先天不足,诸如工业基础差、交通差、文化程度低之类的,已经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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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问的是什么,杨默自然也非常清楚,当下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多了一丝莫名:“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农村基层的确是存在着种种缺点和不足;”

“但就我个人的亲身经历而言,华夏的农民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也最朴质的一群人;”

“他老人家也说过,我们从群众中来,也要到群众里面去。”

“所以,农村基层存在的诸如水、电、路这些工业硬件基础的不足,我个人认为我们是可以通过产业利润的再分配的形式、通过企业和行政力量去快速弥补的;”

“同时,诸如人才不足的问题,我们同样可以通过教育、培训、以及产业利润的再分配形式去弥补;”

“至于说广大农村基层文化程度不高,对于产业、经济、商业、经营管理的认知过低等问题……大华公司和夏留通销社过去三年多以来的工作证明,只要注意方式方法,这些都是可以有办法去规避的,实在不行,可以用半软半硬的手段给他们配个外脑嘛!”

“至于政策理解的经常会出现偏差,甚至出现不配合的问题……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又或者是政策制定的有问题。”

“当下的华夏农民,最起码是绝大部分华夏农村地区的群众,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谦卑,最淳朴、也最遵从内心文化道德观的人了,如果连他们的工作都做不通,那我们的确该好好反思自己了!”

说到这,杨默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以农村为重心,未来是不是能够如愿承托产业一二次全面升级以及大工业化战略的重任,我没办法给出自己的判断,也给不出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

“但华夏从来都是一个信奉人定胜天的国度,新华夏的成立也本就是一个人定胜天的案例……这个国度能够延续五千年,本身就是一个难以复制的奇迹了,所以,我始终认为,有些事我们只需要全力以赴地去做就好了,犯不着在一开始就这么犹犹豫豫的。”

微微顿了顿,杨默目光有些死寂:“再说了,就算失败了又怎么了?”

“我知道如今农村地区道德大于法治的情况很普遍,也很令各地头疼;”

“可正是因为如此,我反倒是认为在做好了提供外脑服务的准备后,把战略重心往农村基层倾斜是一个最佳选择;”

“就算最终失败了,凭借着当下农村地区的文化道德生态(群体性的,不指个体性),随着教育的逐渐普及,最起码……这个社会的道德和价值观,不至于沉沦到一个令人绝望的水平去。”

自嘲似地笑了笑,杨默审视般地盯着眼前的李铁志:“设计师都说过,如果风气坏下去,那么我们把经济搞成功又有什么意义?终究是会在另一方面变质的,反过来影响整个经济的实质,任其发展下去……(《邓选》第三卷,154页)”

被杨默那细锥般的眼神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李铁志忍不住苦笑一声。

得,看来是因为这两年出现、以及自身经历的一些破事,让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怎么相信别人了。

难怪这货的行事风格那么霸道,那么独断专行。

不过……这样反倒是更好!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铁志跟旁边地潘青山对望一眼:“杨默同志,想必你也已经看出今天的这次谈话有些不同寻常了。”

“事实上,组织对于你这次的晋级任命有些难以抉择……准确的说,是有好几个部门都想把你调过去,组织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不过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讨论,考虑到杨默同志的特长和以往的工作经历,组织上替你筛掉了几个可能不是特别适合的岗位,只留下两个工作岗位供你参考。”

说到这里,李铁志坐直了身体,声音也变得正式了起来:“现在我仅代表经改委……”

旁边潘青山的声音也不甘落后地同步响起:“我受齐鲁省……”

两人的话才刚刚打了个开头,就已经听的毛骨悚然的杨默赶紧抬手阻止了两人继续说下去:“两位领导,暂停、暂停一下!”

中途被打断,两人眼里齐齐闪过一丝不悦。

杨默见状,苦笑一声:“两位领导,今天虽然是谈话环节,但最终的任命还是需要上报到组织上后,过段时间才能决定下来,是吧?”

潘青山皱起眉头:“的确如此,毕竟组织上也要走流程嘛,不过组织上也会充分尊重杨默同志你的个人意愿……如果你对组织上替你筛选的新岗位不是很满意的话,也是可以从其余的备选名单里挑选自己心仪的岗位的。”

杨默摇了摇头:“两位领导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潘青山和李铁志对视一眼,露出了疑惑之色。

杨默见状,犹豫了一下:“两位领导,我的意思是……”

“既然中间还有一段流程要走,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两位领导能向组织上反映一下,我的后续任命可以暂时不用那么快做决定……再等等,也不需要等多久,最多到八月中旬,也许组织上又有新考虑了也说不定呢?”

什么!?

都到谈话环节了,你告诉我你想压后?

你以为你是谁啊,规则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不过……

八月中旬?

也许组织上又有新考虑了也说不一定?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杨默那一脸的苦笑,潘青山琢磨了一番这话的意思,又想起这货今年针对韦家的那次大动作,与李铁志对视一眼后,心里忍不住打鼓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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