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灯、纸张的小摊就在河边,沿河摆了一路。
卫驍和霍晚絳让两个孩子自己选,两姐妹都心照不宣地走到一位年轻清秀的褐衣郎君摊前。
小郎君见他们几人衣著皆不凡,高兴地眼睛都亮了,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起自己亲手做的河灯来。
卫然挑了个蓝色的蝴蝶状河灯,卫嵐挑了个粉红色的莲灯,霍晚絳见做工精巧绝伦,心情一好便直接掏了块金饼给卖灯的小郎君。
正在她们母女三人挑河灯时,卫驍回首张望,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默默在河边放灯。
真是一对痴男怨女。
不知凌央河灯上写的是何心愿,但一定关於她。
……
洛阳城正街。
子时將至,街面上依旧人潮攒动。两个孩子早就熬不起夜,沉沉地趴在卫驍和傅姆肩上睡了过去。
別院僻静,位处洛阳城北,霍晚絳提议就此回去。
他们逆人流而上,途径各类叫卖的小摊时,霍晚絳又在一个麵摊上发现了那名卖河灯的小郎君。
方才他得了霍晚絳的金饼,高兴地当场收摊,说是要去找他夫人。
打理麵摊的是个同样年轻的小女郎,瞧著不过才及笄的岁数,却已梳上妇人髮髻,穿得乾净整洁,连带著麵摊也乾净討喜。
只见那小郎君欢欢喜喜地拿出一只簪子,小心別在她发间:“我跟你说,今晚我遇到贵客了,出手实在大方!咱们今年都不用愁了,等我再努力些攒够钱,我们就能租下一间正经铺面,你不用每天日晒雨淋地出来摆摊。”
那不过是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素簪。
就像当年凌央当掉催雪给她换的那只。
眼前景象忽然从天锦地的洛阳变成了梧州,从黑夜变成白天,一个病弱单薄的少年正抱著催雪侷促窘迫地站在当铺门前。
霍晚絳眼眶酸胀,忽停下了脚步。
小女郎笑顏如,万般珍重地抬手抚摸发上素簪:“知道了,我的好夫君,这回且容你破费一次,下回不许再这样啦。你看看你的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还想著我,不说了,我还要去给后面那桌客人送面。”
她捧著热气腾腾的面碗起身,又欲避让进摊一观的客人,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霍晚絳身上。
“当心。”
卫驍及时伸手护住,手背被麵汤烫得一片红肿,余下那些拦不住的也尽数掛在了霍晚絳的白狐裘斗篷上。
小女郎见自己衝撞了贵人,嚇得容失色:“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小郎君听到动静,忙放下手里的面碗跑了过来。见竟是方才的贵客,他想也没想就掏出霍晚絳给他的金饼双手致歉:
“內子年少,手脚笨重,不小心衝撞了夫人,毁了夫人的披风,还望夫人收回此物,余下的钱我会慢慢偿还。”
霍晚絳骤然间热泪盈眶,只哽著声匆匆说了句无碍,便抹著泪大步逃离。
……
当夜回到別院中,她又梦到了凌央,但这次是久违的少年凌央。
她已经许久没再梦到年少时的他了。
自从回长安后,每次梦到他,皆是冕服加身。她与天子凌央说著说著话,那张熟悉的面孔就会慢慢扭曲化为晋武的苍老模样,会掐著她的脖子骂她不得好死。
即便是在梦中,凌央也给她留下了许多不好的记忆。
这一次,梦里的他却穿著她亲手给他缝製的第一件衣服,蹲在桃溪村的小溪边,笨手笨脚地拿小刀刮著鱼儿的鳞片。
冬天的水很凉,冻得他双手开裂惨不忍睹,混上了鱼血,就连血腥味也这般真实。听见她靠近,他扭过头,眼睛比天上骄阳还亮,他笑吟吟道:
“阿絳,你受了重伤身体不好,我给你煮鱼汤喝呀。”
霍晚絳在梦中却已是如今模样,她缓缓蹲在凌央身侧,看著他低头时额前散落的碎发,挡住他清雋泠然的侧脸,世间无一人能敌得过十八岁的他了。
她对著梦中人,也是对著自己,在冥夜中无意识地小声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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