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
杜小真哭了;杨裁缝也哭了。
姜红泥哭没哭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会抽空跑一趟县一中,
给『小真妹子』送吃送喝,陪她说说话,鼓励几句,让她好好考试,就像一个温柔嫻静的大姐。
杨裁缝的想法很简单。
杜小真有爹有妈有家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没有被自己那个混蛋儿子给祸祸了。
姜红泥不一样。
杨裁缝曾经不止一次的设想过,一旦陈春年辜负了这丫头,后果绝对很严重很严重。
以她老人家对姜红泥的了解,如果陈春年那狗东西当了陈世美,始乱终弃,
姜红泥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哎,人活著,真好难啊。』
姜红泥是个好孩子。』
“杜小真也是个好孩子啊。』
照料杜小真吃了早餐,目送那丫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校门,进了考场。
杨裁缝坐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榆树下,一边织著毛衣,一边与姜红泥閒话。
老人家满心的惆悵。
她只希望,杜小真这一次赶紧考上大学,赶紧离开红寧县这个烂怂地方,去北平、去沪上、去那些大城市里去念书,去工作,找一个城里的干部结婚生娃,
幸福美满一辈子。
为此,她寧愿自己少活十年都成啊。
要是这娃考不上大学,可咋办呢?
留在红寧县,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家人关係那么好,因为陈春年那个活兽的婚事,看看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哎,活兽啊.——
“杨老师,杨老师!”
就在杨裁缝满心纠结、柔肠万般之时,艺校新来的一名年轻女教师骑自行车赶来:“杨老师,一个老头儿在你家门口守著,说找你家陈春年。”
杨裁缝“啊』一声,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谁是杨老师啊?
直到那女教师重复一遍,说有个老头儿守在艺校家门口不走,说要找陈春年陈校长,杨裁缝这才反应过来。
哎,第一次被人喊“杨老师”,这感觉、哎,这感觉咋还挺羞人的·
杨裁缝赶紧收拾了毛线糰子、竹籤,提了食盒等零碎儿,让姜红泥骑了自行车捎著,赶回艺校。
“你好,你找我家春年?”
娘儿俩回家,大老远的,就看见院门外蹲著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头儿,一身屎黄色破袄,破破烂烂的,能看见里面脏兮兮的、絮。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老头儿一身破烂,浑身泥污,偏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镜。
杨裁缝注意到,这老头儿眼镜的一个眼镜片子,碎裂严重,用胶带沾著。
哎,一看就是个落难的老念书人啊。
杨裁缝心软,最见不得人落难,尤其老念书人遭了事,往往更可怜。
她跳下自行车,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他今天有事忙去了,请问、你找他啥事?”
“老师傅,进来喝口水吧。”
“瞧这大热天的,你咋还穿一身袄?红泥,去找几件小年的旧衣服给他,
红泥—”
杨裁缝絮叨著进门,一转头,发现那老头儿没有跟进来,姜红泥也没进门。
她也没多想,进厨房留了一碗清爽宜人的浆水端出来:“老师傅,来,喝一口浆水消消暑,这大热天的—”
说著说著,杨裁缝停下了脚步,一脸的愣然之色。
只见那老头儿蹲坐在地上,浑浊老眼直勾勾盯著姜红泥,浑身哆嗦著,满头白的乱发,无风自颤。
姜红泥也一样。
她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
一步一步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著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
她的脸色惨白,脚下凌乱。
渐渐的,她开始颤抖,高挑的身子,在一雾时突然变得有些僂,抖若筛糠。
隔著两三米远。
姜红泥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轻轻抚摩著,抚摩著,就像轻轻擦拭一副泛黄的老照片。
她紧紧抿著嘴唇,眼神温柔,无声而哀伤。
良久、良久。
姜红泥慢慢跪倒在地,她以头触地,脊背弯曲如大弓,泪如雨下:“爸爸?”
“真的是您?”
“爸爸。”
“我是、我是您的、我是您的小泥人啊,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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