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执掌规则、洞悉脉络的从容:
“魏相所虑,正是关键所在。
按我大周祖制及历代成例,官员欲登三省六部之堂官高位,尤其是入内阁参预机务,除却功绩、资历,文位之上须得再进一步——必须晋‘殿阁大学士’之清贵衔职。”
他目光深邃,扫过陈少卿和魏泯,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江行舟如今虽贵为户部左侍郎,简在帝心,圣眷优渥。
然,其文位,仍止步于‘翰林学士’。
由‘翰林学士’至‘殿阁大学士’,看似仅一步之遥,实则有云泥之别,乃天壤之隔……
此乃文道修行体系中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绝非单凭军功、政绩或圣眷便可一蹴而就,需要的是水到渠成的积累与感悟。”
郭正的声音带着一种阐述真理般的笃定:
“殿阁大学士!
此文位,非同小可,乃是文气修行者沟通天地文气、初步承载国运之重的关键一步!
需对儒家经义典籍有融会贯通之彻悟,需自身文宫稳固如岳,不可动摇,需文心能与煌煌国运产生深层共鸣,方能引动天地文道规则认可,获此高阶文位加持。
非具大毅力、大积累、大悟性者不可得。
文道修行,如同筑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最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若因其军功卓著,便贸然使其以翰林学士之文位,晋升户部尚书乃至更高,恐其文宫根基不稳,易生心魔隙漏,非但于其长远大道不利,恐亦非朝廷社稷之福。”
陈少卿轻轻重复了一遍“殿阁大学士”这个称谓,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满意与冷峻的弧度。
殿阁大学士这道文位门槛,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曾将许多虽有干才却文位火候未足的官员,牢牢挡在权力核心的最外层。
如今,用这道先贤定下的、关乎文道根本的规则来“规范”江行舟的晋升路径,可谓名正言顺,冠冕堂皇。
即便女帝有心破格,也需慎重考虑此举对天下文人士子、对文道修行体系的冲击。
任谁也难以公然指责他们是在刻意打压。
“郭大人深谙文道真谛,洞悉制度精髓!”
陈少卿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正面看向郭正与魏泯,语气恢复了平日议政时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我等身为前辈耆老,又肩负辅国佑民之重担。
岂能坐视一位天资卓绝的后辈,因官位晋升过速,而自毁文道根基,徒留憾事?
遵循文道正途,劝其暂缓脚步,夯实根基,磨砺心性。
方是真正的爱护与保全之举。
此议,合情,合理,更合规制。”
魏泯重重颔首,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正当如此!
非殿阁大学士文位,不得晋升尚书实职,更遑论入内阁!
此乃祖制,亦是维系文官清望、确保朝堂重臣皆为最顶级文士之根本!
一切按制度章程办事,方能彰显朝廷用人之公,杜绝幸进之风,使天下士人信服。”
三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在这金銮殿下的短短片刻,寥寥数语之间,已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反对对江行舟的封赏。
甚至会在公开场合不吝溢美之词,大力褒奖其功绩,但在最关键的一步——推动其文位晋升至“殿阁大学士”这个环节上,将会巧妙地利用大周祖制和文道规则的力量,设置一道“合规”且“为你好”的障碍。
此计可谓阳谋之典范,既能有效延缓江行舟在权力阶梯上的攀升速度,又能占据德与制的制高点,显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次日,大周例行朝会。
紫宸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与期待。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九重丹陛之上的龙椅,冕旒垂落,珠玉遮挡,令人看不清她此刻的具体神情。
唯有那清越而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北疆大捷,雪狼大妖王授首,十万狼兵覆灭,妖蛮联军退兵,边患得平。
江爱卿居功至伟,扬我国威,定鼎边陲,功在社稷,彪炳史册。
朕心甚慰。”
她略微停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百官,尤其是前排的三位宰相,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朕,意:
擢升户部左侍郎江行舟,晋位户部尚书,总掌天下钱粮税赋、国库度支,望其能涤荡积弊,富国强兵!”
“另,赐爵江阴侯,世袭罔替!
赐洛京内城江阴侯府邸一座,京畿良田百顷,内帑钱百万以为安家之资。”
“其夫人薛氏玲绮,出身薛国公将门,贤良淑德,特赐封三品淑人,以示荣宠。”
此番犒赏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的细微吸气声。
晋尚书、封侯爵、赐府邸田产、荫及夫人。
此等封赏,不可谓不厚重,几乎达到了人臣所能及的顶峰,尤其是对于江行舟这般年轻的官员而言,更是旷世恩典。
然而,尽管心中波澜起伏,却无人敢在此时出言反对。
江行舟北疆所立下的不世之功,如今已如日月经天,光芒万丈,其势已成。
此刻若贸然触其锋芒,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然而,就在圣意似乎已定,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当女帝话音方落,提及晋升户部尚书这一关键实职时——
一直静立班首的尚书令魏泯,适时地向前迈出一步。
他周身那沉稳如山、浩荡如海的磅礴文气随之微微荡漾开来,竟隐隐引动了殿内无形的规则之力产生共鸣,显示出其深不可测的文道修为。
他躬身奏对,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引动文道规则的厚重感,字字清晰:
“陛下圣明,洞察秋毫。
江侍郎北疆之功,旷古烁今,彪炳史册,自当重赏,以彰其勋,以励天下忠勇,臣等亦深感钦佩。”
他先是充分肯定功绩,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语气变得凝重:
“然,陛下明鉴,依我大周祖制及文官晋升之铁律——凡入主三省,执掌六部核心权柄之堂官,其文宫须坚实无比,能承载国运之重。
其文位须达‘殿阁大学士’之崇高境界,方可胜任尚书。”
魏泯抬起头,目光澄澈,显得一片公心为国:“殿阁大学士,乃文道修行体系中至关重要之隘口,关乎文心与国运文脉能否深度融合之资格,非仅功勋可抵。
江大人虽天纵奇才,然其目前文位仍为翰林学士。
若以翰林学士之文位,强居尚书之高位,官阶与文位悬殊,恐官威反压文宫,有损其修行根基,犹如小鼎承巨釜,恐有倾覆之危。
此非但于江大人自身长远大道不利,恐亦非朝廷择贤任能、福泽社稷之良策。”
他最后深深一揖,言辞恳切:“臣非阻挠封赏,实为江大人文道前程与朝廷制度稳固计!
故,臣冒死恳请陛下,依制而行。
可先将爵禄赏赐颁下,以示皇恩浩荡。
至于户部尚书之实职,不妨暂缓,待江大人潜心修行,文位自然晋升至殿阁大学士。
水到渠成之日,再行正式册封授职,方为保全良才、两全其美之策。
望陛下圣裁!”
这番话,引经据典,扣准了“祖宗制度”和“文道根基”两大义理,显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殿内众多由文修出身的大臣,各大派系,闻听此言,联想到自身修行体会,亦觉有理,纷纷躬身附和,声浪渐起:“魏相所言甚是!”
“臣等附议!”
“请陛下依制而行,保全江大人文道根基!”
“殿阁大学士”这座分水岭,在文官体系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不仅是通往权力顶端的门票,更是文道修为得到天地与国家双重认可的象征。
翰林院众多才华横溢之士,终其一生卡在“翰林学士”之境,难以跨越。
众臣此举,明面上完全合乎法度,是以文道规则为天然壁垒,意图延缓江行舟彻底掌控国家财权的步伐,为各方势力争取缓冲时间。
丹陛之上,冕旒之后,女帝武明月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下方看似一片公心的群臣。
她何尝不知这背后是三位宰相乃至其代表势力的默契,试图以阳谋拖延江行舟的晋升!
但她身为帝王,统御天下,亦需在破格提拔功臣与维护祖宗制度权威之间谨慎权衡。
大周圣朝的祖制,文位与官阶紧密绑定,一起共同承载着国朝文道气运,轻易动摇,恐生不测。
她沉吟片刻,目光穿越众人,最终落在那阶下始终淡然自若的青衫身影之上,声音平和却带着探询:
“江爱卿,魏相与诸位大臣所言,乃祖宗法度,亦关乎文道修行之正途,朕亦需慎重。
你于此事,意下如何?”
刹那间,大殿内所有目光,或明或暗,或担忧或审视或期待,皆齐刷刷聚焦于江行舟一人身上。
却见江行舟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番关乎他仕途关键的朝堂博弈早已在其预料之中。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如玉磬,不带丝毫波澜,但其言语却隐隐与殿内流转的文气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每个字都蕴含着独特的力量:
“臣,谨遵陛下旨意!
亦深以为然,愿遵循文道之正途。”
“[殿阁大学士]之文位,本是臣文道修行路上必经之阶,亦是臣心向往之的文位境界。”
他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对更高文道境界的纯粹追求,“纵无尚书之位督促,臣亦当潜心砥砺,以求文宫圆满,早日达到能承载国运之重的地步。”
最后,他竟看向魏泯等人方向,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今日魏相与诸位同僚以此祖制规劝,亦是出于对文道规则的敬畏与对臣个人修行前程的关切。
此等维护制度、爱护后进之心。臣心领之,亦深表感谢。”
他这一番应对,从容不迫,坦荡豁达,将对方借制度设置的这番制衡,轻描淡写地转化为自身修行路上的一桩必然过程与磨砺。
尔等视之为拦路之虎,他视之为砥砺之石;
尔等以为可延缓我官途,他却借此明心见性,直指文道更高处。
此等超凡气度与绝对自信,让不少原本心存看戏、甚至暗自幸灾乐祸的官员心中陡然一凛。
女帝深深看了江行舟一眼,冕旒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与欣慰,随即朗声道,声音中带着决断:“善!江爱卿深明大义,顾全制度,更不忘修行根本,朕心甚慰!”
“既然如此,便依魏相及众卿所奏,祖宗法度不可轻废。
户部尚书一职,朕便为爱卿虚位以待,待爱卿文位晋升至殿阁大学士,水到渠成之日,再行正式册封,入主户部!”
她话语一顿,语气转为明确有力,目光扫过百官:“在此期间,江爱卿仍以户部左侍郎之职,全权署理户部一切事务!
各部有司,均需配合,不得懈怠!”
这最后一句,至关重要。
“全权署理”四字,意味着江行舟虽无尚书之名,却已掌尚书之实权。
权力并未因文位门槛而受到实质削弱,只是缺一个正式名分罢了。
“臣,领旨谢恩。”
江行舟再次躬身一礼,姿态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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