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千古第一污名诗《朱门酒肉臭》!

正当满堂宾客屏息以待,江行舟达府诗作之际,

赵府外忽闻锣鼓喧天。

“薛太守到——!”

“周院君到——!”

门房一声高过一声的通传,惊得满座朱紫纷纷起座相迎。

“哎哟!”

赵淮连忙提着锦袍下摆,疾步赵府大门外,相迎,“二位大人屈尊降贵,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薛太守朗声大笑,声若洪钟:“赵老爷子寿诞,本府岂能不来喝杯寿酒?”

说着转身引荐身后一众官员,“这不,府衙崔别驾、柳主簿、雷都尉都带来了,今日定要与老寿星痛饮三杯!”

众宾客们纷纷侧目,但见两位身着正四品孔雀补子官服的大人,踏着红毯联袂而来。

左边薛崇虎太守,方脸阔额,不怒自威;

右边周山长院君,长须飘飘,颇有儒风道骨之姿。

满座宾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江州府府衙的众主政官员们几乎都到齐了,来为赵府贺寿!

这般阵仗,真是给足了漕运使赵淮——这位江州首富面子!

赵淮的老脸上皱纹都笑开了,忙不迭地吩咐管事:“快!快给诸位大人安排上座!”

薛太守与周院君等众人甫一入赵府正厅,便见江行舟玉立于桌案前,一袭白衣,衬得满堂锦绣黯然失色。

江行舟狼毫在握,墨香暗涌,竟是正要当场作诗,为赵淮贺寿。

周院君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目光灼灼地望向桌上宣纸卷轴,随即捻须笑道:“本君今日倒是赶巧了。

江郎亲笔挥毫,怕是比那仙寿桃还要金贵三分。”

话音未落,忽又轻叹一声:“只是不知本院君,何时能得行舟一首赠诗?”

语气里七分玩笑,却藏着三分真切。

周山长院君盯着江行舟那支悬而未落的狼毫,忽然轻笑:“本君记得去岁重阳,太仓县乡绅张氏为求赠一首‘出县'之作,以为传家之宝,可是许了数千亩良田,依然未能求得一篇出县赠诗!”

大周文坛素有赠诗之风,然寻常文士呕心沥血之作,十之八九难逃“巷陌俚曲”之讥,勉强闻乡。

那些个连[出县]都上不得的酸诗,纵使誊抄千百遍,也不过是废纸一篓,转瞬就被世人遗忘。

唯有那等能[出县]以上的佳作——字字如金,掷地有声。墨迹未干,便已传抄诸县。诗成之后,有望惊动州府。

这般词章,方配得上“一字千金”四字,载入县文庙。

堂上众宾客们心知肚明,江行舟笔下所书,绝非是一篇寻常贺寿之词?

绝对是一篇,能令赵家门楣生辉,被世人记住百千年的达府篇章!

江行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时恰见周院君的脸色。

“一定!日后若有灵感,定送院君一篇赠诗!”

江行舟拱手应道,唇边笑意,却略显局促。

赵淮见状,连忙道:“周大人说笑了!您若想要,老朽不若将这首赠诗让与周院君”

“诶——!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周院君连连摆摆手,眼中精光一闪,“这诗当如明月,该照临谁家,自有天意!”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案上金笺。

“惭愧惭愧!即使如此,那老夫只能笑纳江郎美意了!”

赵淮抚掌得意大笑,声震屋瓦。

红绸寿袍,随笑声簌簌颤动,腰间玉带扣碰出清脆声响。

得江行舟赠诗——这般待遇,放眼江州府,除却薛国公府薛家大小姐,也就他这漕运史独一份。

“几位大人稍候片刻,此诗我已有腹稿,很快便成!”

江行舟轻笑,广袖垂落,指尖狼毫在烛火中映出流金般的光泽。

话音未落,笔锋已抵上澄心堂纸卷轴上。

飞笔疾书!

[《赠江州漕运史赵淮·朱门宴》!]

笔走龙蛇的刹那,满堂烛火齐齐一颤。

赵淮浑浊的老眼陡然迸出精光,枯瘦手指死死攥住太师椅扶手——

好题目!

这分明是要将他赵氏门楣,一笔一画镌进江州顶级世家文脉!

“好!好一个朱门宴!”

赵淮抚须的手微微发颤,大赞。

朱门二字,乃是赞许赵府府邸,乃是大贵之家也。赵府寿宴,自然可称之为朱门宴。题目写的这般实在。

老爷子笑得愈发畅快。

光是看这题目,便知这首达府诗词,定然是能传十代的体面文章!

“[江州有布衣,老大意转拙。

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阔。

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

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

取笑同学翁,浩歌弥激烈。]”

江行舟笔下如行云流水,写完开篇,缓缓搁笔,

众宾客们翘首张望,揣摩诗文之意。

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江行舟虽说以诗贺寿,但是此诗的开篇,却并非祝寿。

反而是以一名布衣老者的口吻,絮絮叨叨,繁琐的文笔,叙述一件事情——

江州有一名布衣老者,年迈而笨拙固执,却心中自比圣贤,依然忧国忧民。

白头依然奔波,哪怕棺材要盖上,但是只要未咽气,毕生之志便绝不转移。

这位老者一年到头,都在为百姓们困苦日子而发愁。

同辈们常对他讥讽,他反而更加慷慨激昂。

“此诗在写谁?”

席间私语如涟漪荡开。

一位青袍官员突然击掌:“妙啊!这‘布衣老者'必是赵大人无疑!”

他捻着胡须摇头晃脑,“赵公起于微末,至今仍夙夜操持漕务,岂非正是‘白首甘契阔'?”

“着啊!”

邻座举人立刻会意,声音陡然提高三度,“‘穷年忧黎元'——这不正是说赵大人心系百姓,连寿宴都惦记着百姓困苦?”

满堂附和声此起彼伏。

漕运使赵淮眯着眼睛,不由暗自赞叹。

“开篇不错!”

江行舟这是分明在写他布衣起家,老了依然满腹志向,忧国忧民!

——虽然跟他本人的形象有很大区别!

可是,谄媚、吹捧的诗文,不向来都是这么写?

要塑造一名奉公廉洁、忧国忧民的漕运使,要让上官看到,就得这么写!

江行舟果然是深谙朝堂为官之道啊!

“[非无江海志,潇洒送日月。

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

当今廊庙具,构厦岂云缺。

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

江行舟狼毫蘸饱金墨,在雪浪笺上铺开第二重天地。

“好!”

“这几句写的太好了!”

顿时,满堂喝彩。

那位先前解诗的青袍官员激动,官帽险些碰翻案上玉壶:“诸公请看!

这一句写出了漕运使赵大人,并非没有告老归隐江海之念,打算虚度后半生!”

他激动得喉结滚动,“可是,赵大人此生碰上了尧舜一样的明君,更是不忍诀别而归乡野!”

笔锋所至,满座衣冠竟不约而同地整了整冠带,心头惊涛骇浪。

甚至不少人,已开始默记这段诗句——这般既能媚上又不露骨的词章,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范本!

江行舟果然是太会写了!

“赵大人何止是遇上了尧舜明君!

这句诗词,分明是大赞当今的朝廷上,有的是数不尽的栋梁之材!

要建造大厦,难道还缺少漕运使这块材料?赵淮虽非大才,但向日葵尚且一心向着太阳,他赵淮又岂不一心向着朝廷?忠君乃是他的天性!”

这篇诗文,一旦传到大周圣朝的帝都,恐怕连当今女帝陛下,都会忍不住欣然,刮目相看!

满朝堂的栋梁大臣们,都被这几句给吹捧了一遍。

这肉麻至极的吹捧水平!

果然,江行舟才思之高绝,连写这等.谄媚诗文,也堪称是登峰造极!

满篇的吹捧,足以让所有人飘飘然!

满座宾客们炽热目光望着诗词。

他们的眼神里翻涌着嫉妒与懊恼——为何自己就写不出这般既全了体面,又叫听者浑身酥麻的锦绣文章?

“妙极!

老夫怎么就想不到,诗词还这样写!

虽然自贬布衣却把当今陛下和满朝大臣都吹捧一遍!”

赵淮不由欢喜至极。

此诗达府,若是传到帝城.他这江州漕运使指不定还能得到陛下和朝廷的褒奖!

江行舟瞥了赵淮一眼,笑了笑。

他继续写诗。

诗篇的第二部分。

这一回,他改动了杜诗原意——杜甫笔下所写,是途经骊山行宫,目睹君王权贵穷奢极欲,御林军森严列阵,王公大臣彻夜欢宴。

而此刻,江行舟笔下,却将场景换成了赵府寿宴——江州漕运使赵府八方宾客盈门,珍馐美馔堆积如山,极尽奢靡!

[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江行舟的笔,笔锋如刀,字字凌厉!

刹那间——

原本喧闹的赵府正厅,骤然死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满座宾客面色剧变,喉头滚动,眼中惊恐难掩,齐刷刷望向江行舟!

不!

这哪里是什么阿谀奉承之词?

这分明是一首……达府级的污名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句一出,满座宾客如遭雷殛,脊背发寒,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全诗虽洋洋洒洒五百言,但仅凭这一句,便足以——诗成达府!

寻常人写讽世污名之诗,尚且懂得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总要留几分文人的体面。

可江行舟呢?

——他倒好,竟是直接污水泼门!

一盆污水,毫不留情地泼在赵府的朱漆大门上——“朱门酒肉臭”!

再一盆,狠狠浇在赵府门外的长街上——“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一步之隔,便是朱门奢靡,饿殍遍地!

——何其狠辣!

当初赵子禄试图污名江行舟。

而今日,江行舟便亲自登门,在赵淮寿宴上,以一首达府诗,将整个赵府钉死在千古骂名之中!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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