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噩梦

程远抄起床头柜上的透明玻璃瓶，高高地举起来，但是砸下去的时候，终究还是收了几分力，透明的玻璃瓶被扔在法国绒毛地毯上，只发出沉闷的一声，无力地滚了两下，便停住了。宁初夏知道程远想说什么，她心里不痛快，他程家二少爷也别想着痛快：“我是卖，又怎么样，我就是过来你们程家卖了，有本事你就比程宇哥强，将你爸的家业全部继承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来买我！”

程远死死地盯着宁初夏，看见程远紧紧咬着牙，眼里的哀恸、愤恨交加到说不出话来，宁初夏犹不解气，她很他，恨他姓程，恨他的父亲程义，恨她妓女一般的妈妈，她知道程远老实憨厚，知道他好欺负，知道他喜欢她，所以她才这样肆无忌惮，她遭受的一切，她都要十倍加诸于他身上！

宁初夏只觉得脑袋一轰，她冰冷的血液全往脑子涌，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妈妈还是那样犀利、势利。

突然，大厅里响起尖锐的凳子划擦地面的声音，程远直直地站了起来，甩手一把扔下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当啷’一声，清脆的得刺耳，苹果在桌上滚了两滚，掉到了地上。

宁初夏回到酒店，浑身泛冷，四肢乏力，她鞋子都没有脱，直接倒在床上，她疲惫到了极点，可是脑子一片纷乱，怎么样也睡不着。

她真的错了，她后悔了，他们没有来得及好好相爱，就被迫分开，如果可以再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这样对他，这样去伤害他，他们会好好地在一起，纵使最终还是要分开，却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遗憾，遗憾明明那样爱他，却从不曾好好待过他……

英姐偷偷地扯了下她的衣服下摆，她才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终于像英姐那样，规矩地喊到：“程宇哥……程……”

宁湘云此时才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宁初夏，她旋即笑如春风：“啊宇，啊远，过来坐，初夏，看到你妈妈真高兴。”

尔后，燃起一根烟，窗外寒风凛冽，今天是除夕，她回来了……

就像她遭所有人鄙夷，所以她最喜欢用鄙夷的眼神看程远，她所遭受的一切，他姓程的也要一一遭受回来。

四年了，他，还在恨她吗？

宁初夏见程远嘴里鼓着一包气，双手紧攥拳头，眉峰紧锁，眼皮垂得很低，像是生气，像是不甘，又像是隐隐带着伤感。

程远攥紧了那瓶纸星星，胸口闷闷的：“……今天也是我生日。”

真的别无他求。

“你才……”程远差点破口而出，可他还是刹住了。

高二那年的春节，她也被拉到程家去了。

恍恍惚惚，她想起了以前。

宁初夏坐在大厅里，都已经一个早上了，她也再懒得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夫人啊，小姐啊，少爷啊，就跑到阳台外透气。突然她发现，后面有人跟了过来，她微微回头，扫见了个熟悉是身影，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她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就说：“那个林家千金，刚才一直在看你吶。林家的全国连锁高级商场，都上市了，小子你价钱卖的不错。”

其实她和程远也是真的没有缘分，她住玲珑园，他住兰苑居，不过隔了几座私人别墅，却像各自天南地北，四年再也没碰过面。

程远终于还是蹲下，将一颗颗地散落的星星捡起，装回玻璃瓶里，紧紧地盖上木塞，他看了两眼，觉得厌烦，便随手扔在桌上。

英婶见宁湘云还在发楞，就说：“太太，程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来了，还有小姐也回来了。”

宁初夏只是稍微犹豫了下，没等她说完，程远冷冷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有时候她被程远跟烦了，气急了，甚至会狠狠地咬他一口，咬得他手臂出血，她才松口。她咬程远的时候，程远总是咬紧牙关，半点声也不吱，也不闪，也不躲，就那样任由着她咬着。

渐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程远盯着地毯上，那撒开来的纸星星，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不舍得扔？他蹲下，捡起了那颗赤金色的星星，宁初夏给他的第一颗星星，也是赤金色的。

家？宁初夏突然觉得很可笑，从她七岁开始，她就没有家了，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宁湘云乍见程远，十分惊讶。她是有多久没见宁初夏，就有多久没见程远。四年来，他就连回程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怎到她家来了？

“妈，他……”

宁初夏的手心很白，生命线很长，但是中间有一节是断开的。

她知道宁湘云在盘算什么，热闹的程家，只不过是个高级贩卖人口的市场，而她就是这个高级贩卖人口市场的货物，宁湘云的行为明显得，只差没给她明码标价。

那时候，他摊开手，宁初夏鄙夷地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吶，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五百块，拿来。”

程远变得宁初夏几乎认不出他，四年后，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前一起上学的时候，程远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乖顺听话，甚至还有些榆木。

程远越是这样沉得住气，她就越是生气，所以往往会将程远咬出血，嘴里有血的腥味，宁初夏才会猛然惊醒过来，才立刻松了口。

程远气得涨红了脸，青筋都暴起了，却不敢，也不想反驳宁初夏，他知道，如果他敢反驳她，她能半年不跟他说一句话，不看他半眼。

经过四年时间，她才知道她曾经错的有多离谱。

她一甩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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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二十多年的噩梦也做够了，该醒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盼日后平平淡淡，安稳宁静地一个人过日子。

这个除夕夜很冷，冷得宁初夏手心冒汗。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在报应到了，程远终于不理她了，也是她活该，她活该没人真心对她好，她活该被人卖，她活该被人欺负，被人侮辱，这都是她自己选的……

程远似乎听不到，他的背影冷硬，逆光而行，影子黑而长，最后他消失在门口处。

这瓶纸星星跟着他，有多少年了？

原来程宇和程远是来邀请她们母女两，到他们程家吃年夜饭。自从宁初夏的继父秦潞，车祸过世后，世交又是邻居的程家，就一直眷顾她们孤儿寡母。

程远他记得，那时候他和宁初夏都读初三。

待她准备去找房子的时候，接到了程宇的电话。

“初夏，明天我生日，在家里办，你过来吧。”

“程宇哥……嗯，好的。”

程宇亲自打电话给她，所以犹豫了下，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叫程宇一声大哥，她是心甘情愿的，甚至觉得她虽命中恶煞不断，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福气，就是能叫程宇一声大哥。

在被卖到宋家前，没有程宇，或许她早就被程义（程宇、程远的父亲）暗中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