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当成囚犯,栾凯也改不了抢饭的习惯,而且抢的是看守者。
数名海盗装成渔民混入码头附近,不敢登岸,吃住都在船上,被抢的看守骂了一句脏话,“饿死鬼投胎吗?非得抢别人手里的饭碗?我吃的和你一样,都是猪食,看到没?都一样!”
的确一样,一碗糙饭,配两条咸鱼。
海盗的生活近来比较凄惨,他们的“衣食父母”是那些来往的商船、渔船,行情好的时候,还能上岸劫掠,抢来的东西多,日子就好过,喝不完的酒往海里倒,吃不完的肉随手抛掷,抢来的东西少,就只能勒紧腰带,有什么吃什么了。
近两年来,海盗根本不敢大规模上岸,只能派几个人偷偷摸摸地进城,不敢明抢,钱买点必需之物,然后去远海游逛,看到什么抢什么,实在不行,只好捕鱼自保。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但他们仍然聚集在一起,为的是能做一笔大买卖。
他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查看风向,确认买卖能否做成。
“不好吃,什么玩意儿?”栾凯一边指责一边大口吃饭,很快吃光两碗,伸手道:“再来一碗。”
四名看守讪讪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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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这是诡计。”
林阿顺没法回答,看向武游。
被抢者大怒,起身走过去,挥手就是一拳,“难吃还要?老子还饿着呢,哪来的饭?”
栾凯记性差,唯独对这些话背得极熟,脱口而出,“不只是你武游,这些当强盗的,有几个真孝顺父母了?不都图自己快乐,哪管家人死活……”
栾凯一把抓住,笑道:“谢了,说吧,啥事?”
武游冷笑一声,栾凯能当差,他可当不了,就算免去死罪,也要在牢里过一辈子。
他嘿嘿一笑,“没有油水,不经饿,所以要多吃,真没了?”
“投降,还是远走它方?”
栾凯不情愿地坐下,揉揉肚子,“还是皇帝那里比较好,肉比饭多,一碗不饿,两碗能吃饱。”
栾凯脸上挨了一拳,事实上,他早已鼻青脸肿,显然经常挨打,但他不躲避,也不还手,除了抢饭,平时特别老实,所以还没有受到捆绑。
“算了,我不和你争。”武游口才一般,说不过死太监与活栾凯,只能高挂免战牌,“我来找你有事。”
林阿顺点头,“有了官府造的大船,咱们就能远走高飞了,据说南方有不少富庶之岛,抢谁不是抢?”
栾凯背叛云梦泽,违背江湖道义,会受到诸多指责,杨奉提前替他想好应对之辞,也是为了说服栾凯本人。
黄普公兵败之后,水军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港,海盗得以重拾失地,分散躲在几个近海的岛屿上,回来之后,林阿顺立刻派人去邀请各岛首领。
“大家都是英雄豪杰,怕死、怕官就别当强盗。”武游还想坚持。
“礼物呢?”
武游了解栾凯的脾气,在身上了摸了几下,掏出一块碎银子扔过去,“拿去。”
又有一名强盗进舱,是海盗的头目之一,名叫林阿顺,又矮又壮,站在船上倒是稳当,冷着脸,“问清楚了?是皇帝亲笔信吗?”
若在从前,这些事情吸引不了海盗,可现在不同,一人没吃饭,三人没吃好,听不得别人描述大鱼大肉,不停地咽口水,最后一人感慨道:“还是皇粮好一些,吃得好,还稳当……”
“写信者还发出威胁,说数月内必将肃清东海,海上群豪要么投降,要么远走它方。”
“怎么,你现在也是朝廷忠犬了?”武游冷冷地说。
“一个叫右巡御史的官儿,据说是皇帝亲信。城里城外都轰动了,说燕家变兵为奴、私藏人口,这回彻底毁了。皇帝要回那些士兵,水军是不是就更强了?”
一名看守不太相信地问:“你真是侍卫?”
“嗯,清晨出发,说是早就定下的日子。”
林阿顺脸色更加阴沉,“怎么办?官府水军没了一支还有一支,燕家也完蛋了,没人给咱们通风报信,以后的仗没法打。”
武游沉吟片刻,骂了一句,“干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切事情都是狗皇帝指使……”
武游原是云梦泽的匪首之一,与栾半雄结拜为兄弟,对栾凯很熟,也极为憎恨,斥道:“卖父求荣的逆子,还想从我这里讨食?”
栾凯瞧了一眼,“我不知道,信里写什么了,让你这么在意?”
“那这封信呢,究竟是谁写的?连落款都没有。”武游拿出一封信,正是栾凯带来的。
武游本不想说,想想还是开口道:“写信的人很狂,邀请我们来看水军演练……”
栾凯自己绝计想不出这样的反驳,嘿嘿笑道:“杨奉那个死太监,他活着的时候,教我不少东西,说我早晚用得上,还真让他说准了。”
“都不是,另一个。”
林阿顺犹豫不决,外面突然有人进来,一名出去探风的强盗回来了,“皇帝走了。”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是小兵儿,等我将黄普公带回去,就能升职当侍卫了,皇帝手下第四把交椅的大官儿,是我的上司。”
海盗们也分不清“第四把交椅”是多大的官儿,听上去不小,谁也没好意思提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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