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人牙子经手的人口不过数十,上百就算多了,韩孺子道:“他不是吹牛吧?”金纯忠起身之后摇晃得更加明显,“毫无线索,杨奉家人很可能已经搬离此地。”
“他没细说,我急着来见皇帝,也没来得及追问。”
韩孺子在帐中来回踱步,张有才两次掀帘探头,无声地催促皇帝。
如此一来,韩孺子的休息时间也能更多一些,但他通常二更才会上床,今天睡得更晚,为的是等候金纯忠。
外面还有一大批人等着,都已上马列队,韩孺子转身要走,金纯忠急忙道:“还有一事,陛下应该知道。”
金纯忠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他心中只剩一线清醒,要将这些天打听到的大事告诉皇帝,于是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陛下上当了。”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按照原计划,午时之前他就会离开湖县,不用当地官员相送,这里并非重镇,皇帝只是路过,要到东海国之后,才会再度久驻。
皇帝没有指责,金纯忠的脸更红了,但他已经完全清醒,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马上道:“微臣在这里偶遇黄普公将军身边的一名丫环,她要告御状。”
王平洋正式入职礼部,官不大,专门负责前驱与沿途官员沟通,做得不错,总能合乎皇帝的心意,一切从简,尽量减少浪费。
邀月并非普通的丫环,出身伎坊,不宜留在巡狩队伍中,韩孺子已经派人调查黄普公出海失踪之事,到了东海国,有可能需要邀月做人证。
“她的怀疑有些道理,可是燕朋师既然不愿意让出丫环,当初为何又将她送给黄普公?”
韩孺子起身,“不用管他,让他就睡在这里吧。”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金纯忠立刻执行,抓起桌上的茶壶,没找到茶杯,直接举起茶壶,对嘴灌了半壶,胸前湿了一片,他也不在乎,放下壶,急迫地说:“事情重大,陛下……”
韩孺子的生活极有规律,起床之后先看连夜送来的新奏章,大致浏览一遍,没有重要奏章,与后起床的淑妃一块用早膳,接下来是召见随行官员与将领,为时都不长,午时前一个多时辰都能结束。
“这个宋阖很不简单,专门买卖人口,出入将门侯府,与朝中许多权贵相识。”
“邀月也是不解,当时燕朋师气哼哼地回家,什么也没解释。”
严格来说,大楚禁止买卖人口,只允许签为奴契约,有时限,也有工钱,但是在民间,这就是“卖身契”,许多穷人一辈子为奴,到期之后也会续约,韩孺子的母亲当初就是这样进的王府,生下儿子之后,更不会离开了。
“是,陛下。”
韩孺子止步,“那你就多留几天,将事情问清楚,然后来东海国见朕,需要帮手吗?”
韩孺子招手,让金纯忠过来,“喝几口茶,坐在那边醒醒酒,再过来说话。”
帐篷里唯一的椅子被皇帝坐着,还剩几张圆凳,金纯忠挑了一张坐下,深呼吸,努力控制身体,想要证明自己很清醒。
金纯忠提前多日来湖县调查,临行前得到皇帝的指示,无需通信,一切见面再说。
一忙起来,韩孺子几乎将金纯忠给忘了,出发前一刻才想起来,问张有才:“金纯忠呢?”
外面的张有才听到声音,进帐查看,见到金纯忠的样子,不由愣住了。
淑妃邓芸早就睡了,她已经有点习惯巡狩生活,但是一定要保证睡眠,也不管皇帝怎样,反正她得早早上床休息。
韩孺子出帐上马,队伍出营。
直到三更过后,金纯忠终于来了,一身酒气,领他进帐的张有才皱着眉头,十分不满,还有点意外,金纯忠向来恭谨,竟然也会出错,在见驾之前饮酒。
“说吧,简短些。”韩孺子犹豫了一下,决定给金纯忠机会。
被皇帝一喝,金纯忠吓了一跳,酒气上涌,心里明白,嘴上却更加笨拙,“陛、陛下息怒。陛下不认得、不认得邀月?哦,是、是微臣记错、记错了。是这么回事,邀月先在坊里做歌伎,后来被梁家买走,又到了张家,再到李家,又到燕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太会做事,不是遭到正室的嫉妒,就是被别人看上……”
金纯忠将邀月受到燕朋师威胁只得逃走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队伍井然有序,皇帝身边都是近臣与侍卫,各守其位,谁也不能超前或是落后。
东海王与崔腾是近臣,又是宿卫军名义上的将领,因此离皇帝最近,东海王笑问道:“是金纯忠吗?陛下不带他一块上路?”
“等他找到人再说吧。”韩孺子冷淡地说,表现得对金纯忠有些不满。
皇帝没有多少秘密,金纯忠正在寻找杨奉家人之事,身边的几个人都能猜到,但是皇帝不承认,他们也不提起,正好成为极佳的掩饰。
当天傍晚,韩孺子翻阅奏章时一直思考:当初安置流民时,曾经招募不少士兵,这些人哪去了?会不会就是宋阖“生意大好”的原因?
云梦泽开荒少人,却有奸徒“成千上万”地倒卖人口,韩孺子心中震怒难以言喻,正因为如此,他表面上更要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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