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楚来说,杨奉之死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不要说是正史,就连事无巨细都要记载下来的本朝实录,对此也只字未提。
在史官的笔下,杨奉只有留守皇宫的一小段经历值得记载,他的名字出现在时任宰相申明志等一众大臣后面,称他们在皇帝被围晋城期间曾经另立皇储,几句带过,不置评价。
即便是那些认得杨奉的人,对他的死也只是发几句感慨,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杨奉不年轻了,四处奔波,身体垮掉是早晚的事情。
有些人甚至对他的死感到高兴。
只有皇帝一人真心哀悼这位亦师亦友却没有师友名分的太监。
韩孺子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杨奉时的场景,周围的寒意与太监的装扮、神情融为一体,成为杨奉的一部分,在他死后,这种寒意愈发强烈,虽值盛夏,韩孺子仍感到后背时不时发冷。
皇帝难得地请了三天假,不上朝、不批奏章、不见任何外臣,名义上是要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事实上他却独自前往太祖衣冠室,送还宝剑,待了整整一天,连午膳都给取消,除了孩子出生,不允许用别的消息打扰他。
看着一幅幅壁画和破旧的衣物,韩孺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那个故事想说,皇帝并不能真正拥有天下,在大楚的正史里,太祖英明神武、千古少有,但是在民间,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看法。
夜色渐深,韩孺子感到无聊,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前,杨奉就是一个无从猜测的谜,再多心事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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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还有许多事情没问,宰相的任免、朝廷的调整、未来的规划、后宫的安排等等,他一直盼望着能得到杨奉的指点,或者像严厉的教书先生那样,给几句评价。
“草民林坤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林坤山砰砰磕头,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觉得过分了。
韩孺子点点头,在他得到的信中,杨奉一直声称自己在努力追查,而且离目标越来越近。
林坤山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皇帝,马上又低下头,嗯了几声,“倒没什么,就有一件事,杨公一直在追查淳于枭的下落,终于找到一点线索之后,他却停止追查,一连几个月毫无作为,说是生病吧,他却不肯回县城,也不肯请郎中,说是设圈套吧,没听说他抓到特别人物,所有的刺客都是抓到就杀,从来不审问。”
蔡兴海也笑了,“今非昔比……陛下现在就要见他吗?”
栾凯不是大人物,对他的处置不用通报给皇帝。
慈宁太后出门看见,没有发怒,反而下令将神佛请进寝宫,又传来几名尼姑、女道士,正经地做了两场法事。
那些宁愿前往官府自杀也要保护陈氏后人的豪杰,将自己摆在了与皇帝平等的地位上。
“你抽空去见见这个人。”
林坤山误解了这种沉默,急忙补充道:“杨公随机应变,这么说话只是为了取信于江湖人,并非本意。”
林坤山膝行后退,时不时还要磕个头。
可是婴儿迟迟不肯出生,众人开始感到恐慌,个个谨小慎微,连呼吸都要小心控制,生怕受到牵怒。
“他不是在云梦泽戴罪立功了吗?据说攻破栾半雄大寨时,他的功劳最大。”
韩孺子坐了一会,收起残书,下楼准备回寝宫,正好看到侍卫头目王赫,招手叫来,说:“栾凯你还记得吧?”
韩孺子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他本来是想询问林坤山对那个故事的看法,见到其人之后,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给朕说说盟主大会吧,最后谁成为盟主了?”
那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韩孺子提醒自己,开口道:“林坤山,你在云梦泽一直陪在杨公身边吧?”
韩孺子沉默。
“如果宫里还没有消息,就将他带到这里。”
“他……什么都没做,不过他放出话来,说……自己既然参加大会,就是江湖人,遵守江湖规矩,盟主选出来之后,第一个服从命令,即使违背朝廷旨意也在所不惜。”
“丑王名满天下,柳高成只在河东一地名气大些,不可同日而语。”
韩孺子只听说佟青娥生产不顺,他不能去看望,只好等在泰安宫里,独自用膳,皇后以及所有嫔妃都去给惠妃“助阵”,自从韩孺子摆脱傀儡地位之后,这是仅有的一次,他不是宫里最受关注的人。
“朕乃孤家寡人,朕乃孤家寡人……”韩孺子反复念叨这句话,慢慢地,杨奉所带来的寒意一点点消失,他坚强起来,还感到一丝骄傲,自己是皇帝,而且在努力做一个皇帝。
蔡兴海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毕竟与造反者是一伙,虽然戴罪立功,也不能掉以轻心。”
“都是江湖人胡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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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慈宁太后亲自“督战”,也没让情况好转,佟青娥全身汗津津的,累得喊不出声来,还要挤出微笑,安慰急迫的婆婆:“太后勿忧,我还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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