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韩孺子也没特别当真,最近从西域传来的消息比较多,甚至有王公贵族和商人从极西之地逃亡过来,众口一词,都说神鬼大单于的确征服了极其广大的领土,但是只要他和军队一离开,被征服地往往发生叛乱,他正忙于四处平乱,没有余力东征大楚。“你逃过一劫,狗皇帝,可是不能总这么幸运,云梦泽败了,今后还会有其他人效仿我们,总有一次,有人能斩下你的狗头!”
崔腾在门口探头探脑,韩孺子喝道:“进来。”
栾半雄目光移动,四处看了一遍,同时说道:“听说皇帝最受冒险,胆子奇大,数次出生入死,我以为该是怎样的一名奇男子,今日一见,不过是一名还没长大的孩子,离开这些士兵,你什么都不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又不如百闻,江湖传言多有不实之处。”
金纯忠再不多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匈奴那边回信了,说是大楚要小心提防,神鬼大单于的大军总是跟在使者身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
韩孺子意兴阑珊,于是传旨,“弟子军”照常演练狩猎,皇帝次日再去检视,狩猎将持续五天,皇帝不必每天都参加。
士兵押着犯人出帐,栾半雄在外面突然又吼了一声,“皇帝也是人,你逃不过去!”
金纯忠自己对这种话都不太相信,隔着西域与草原,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从万里以外突然杀到楚界。
栾半雄的神情慢慢恢复正常,这是他离皇帝最近的一次,可是受枷锁束缚,身边没有兄弟与手下相助,这也是他离皇帝最远的时刻,再无法靠近一步。
前方的战斗情形由军吏详细记录,送往兵部,再转交至皇帝面前,文官卓如鹤也按规矩定时呈送公文,唯有杨奉那边,只是偶尔写来一封信,将进展说得清楚,对其中的细节却从不多写。
“书呢?”韩孺子问。
栾半雄扭了扭套在枷锁中的脖子,好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定睛看向皇帝,“本来你是打不过我的。”
崔腾一溜烟跑进来,笑道:“我看到栾半雄了,没啥了不起嘛,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半雄,嘿嘿,我瞧他连半个英雄也不够。”
韩孺子微笑道:“斗勇,阁下败给朝廷军队,斗智,阁下输给了杨奉,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栾半雄舔了舔嘴唇,目露凶光,似乎要扑上去撕咬皇帝,卫兵与侍卫立刻人人握刀。
韩孺子摇摇头,“栾半雄敢说出实情,意味着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杨公绝不会轻易上钩。”
栾半雄点头,“它不在我身边,在我身上,被官兵拿走了。”
金纯忠退出帐篷,立即带着栾半雄前往京城,明天就能将重犯交给刑部,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匪首不会得到宽赦,将被当众处斩,头颅在城门上悬挂数日。
金纯忠侧身站在皇帝与犯人之间,正要开口审问,栾半雄自己先说话了,“你和我想象得不一样,令人失望。”
“是,陛下。”
栾半雄冷笑,随后大笑,“没错,有书就有写书之人,这是最正常的想法,所以杨奉要循书找人,最后落入陷阱。我为书所害,可是也能用书害人!”
“本来我们应该撤往海上,云梦泽地势险恶,官兵在里面支撑不了多久,等官兵一撤,我们再回家重操旧业。云梦泽属于我们,只有我们能在那种地方活下去。都是因为杨奉,我才会上当,没有及时撤离。”
栾半雄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老子不用你留命,狗皇帝,快杀了我吧,无论生死,我栾半雄都是好汉一条!”
这样的栾半雄才有几分符合想象,韩孺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向帐中众人点头,“所谓大盗豪杰不过如此,一朝战败,求死不求生,自以为勇敢,却不知求死难,求生更难。”随后又向犯人道:“栾半雄,大楚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刺驾、造反,甚至与外族勾结?”
韩孺子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兵部、刑部阻止皇帝见犯人或许才是更正确的做法。
栾半雄的说法与公文里差不多,只是多了几个“狗”字,执笔写公文者想必是给删去了。
“阁下常在江湖,今天才发现这个问题吗?”韩孺子并未动怒。
韩孺子一愣,“什么外人?刺客?”
崔腾也一愣,似乎刚想到刺客的事,“对啊,没准真会混进来刺客,那这件事就更重要了,陛下得立刻行动,我去多叫几名侍卫……”
“先说‘外人’是怎么回事。”韩孺子命令道。
“对对。”一想到又要立一大功,崔腾有点语无伦次,“弟子军里有些人是冒充的。”
“冒充什么?”
“有些应当参军的人,嫌累嫌苦不想亲来,就雇人代替,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骗不过我的眼睛。”
韩孺子大怒,如果崔腾所言为真,那就是欺君大罪。
他本来就不怎么担心杨奉,这时更将栾半雄的威胁抛在脑后,只想着如何收拾“弟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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