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早有准备,收回双脚,略一挥手,王赫与另一名侍卫上前,将宗正卿拖开几步。一跨过门槛,韩稠就扑到皇帝脚前,一边痛哭,一边叫喊陛下。
接着是乔万夫上前,“那些商人在会所烧掉了欠条,声称是向太后献礼,围观者甚众,消息已经传开。”
张有才退下,去向慈宁太后复命。
皇后不能离开,这一整天她都要陪在太后身边,尽一名儿媳的职责。
解惑者只能是韩稠。
屋子不大,孟娥、两名侍卫、两名太监、金纯忠、乔万夫、元九鼎等人陪同皇帝,稍显拥挤,众人当中,只有元九鼎对事情一无所知,他又是议政大臣之一,地位尴尬,不能走,也不能发表意见,只好低头假装糊涂。
但他还不能走,待会有一场真正的家宴,他至少要向太后和外公敬酒,于是他又到跨院里,下达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命礼部尚书元九鼎去将宗正卿韩稠带过来。
韩稠抬起头,面露惊讶,“乔大人应该知道啊,你前两天找过我,希望我能帮忙。”
“不用着急。”韩孺子留下金纯忠。
韩稠脸上泪痕未干,却不耽误他露出笑容,“乔大人误解了……”
金纯忠和乔万夫又得到一些新消息。
太监张有才从外面进来,他跟元九鼎一样,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茫然道:“陛下,太后说,今日家人团聚,陛下忙碌也就算了,宗室总得有一位德高望重者陪同,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请陛下快些放韩宗正回去。”
“无罪。”韩孺子冷冷地说,已经大致猜到韩稠要说什么了。
“圣军师招供了,除了栾凯,云梦泽还派来一位高手,本想跟随韩宗正一块参加省亲,趁机行刺,结果却遭出卖,那名刺客已经被包围,很快就能落网。”
“罪臣韩稠,伏乞陛下宽恕。”韩稠仍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乔万夫开口道:“城内的讨债商人将手中欠条当众烧毁,也是韩宗正所指使?”
圣军师假装商人云雄,先是讨好韩稠,慢慢露出真面目,原来他是云梦泽派来的刺客头目,韩稠大惊之余,决定暂不要打草惊蛇,于是敷衍应对,希望能引出刺客团伙。
金纯忠向皇帝摇下头,表示现在还不行,必须审过圣军师之后,两相对照,才能指出韩稠的问题。
元九鼎不负重托,总算将宗正卿韩稠带来了,以韩大人的肥胖,这的确是一项“重托”。
韩稠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初步判断就是他,还需更多佐证,微臣马上就去找。”
亲人重逢,太后喜极而泣,周围的人自然也要陪着落泪、感慨,韩稠的反应却有点过分了,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坐在那里的老庄稼汉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
韩稠磕头,“此事还需从头说起,老臣刚到京城赴任之时,曾让家中老妻进宫给两位太后请安,太后当时说——请陛下恕罪,老臣才敢说。”
韩孺子也问了几句身体好坏、旅途是否辛苦,然后就没什么事了,坐在母亲身边,时不时瞥一眼人群中的韩稠。
“老臣罪在狂妄自大,未得陛下旨意就自行其事,虽侥幸抓得几名刺客,难赎不告之罪。”
几个孩子不懂规矩,哭得声音太大,被礼官悄悄地带了出去,哭声能与这几个孩子相提并论者,就是宗正卿韩大人了,可礼官请不动他,也不敢真拖他出去,只能一个劲儿地小声劝止。
话未说完,张有才又来了,不等他开口,韩稠笑道:“请张公转告太后,陛下留老臣有事相商,老臣会尽快过去。”
张有才站在门口,看着韩稠走远,向皇帝道:“是因为送礼的事儿吗?”
“送礼?”韩孺子一愣。
“是啊,自从过了洛阳,这一路上几乎天天有人给舅家送礼,已经装了好几车,听说城里还有更多。”
“谁送的礼?”
“大都是商人,也有一些官员,名单在大皇舅手里,陛下要看吗?”
韩孺子终于醒悟,自家后院已然失火,他在京城准备整肃朝廷与众商,舅氏一家却已经开了“受贿”的口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