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历经千辛万苦才成为真正的皇帝,对某些事情不免有些敏感,听到朝中有“两位皇帝”,脸色沉下来,“此言何意?”

赵若素拱手,“一位是坐在这里的陛下,一位是众人心目中的皇帝。”

原来是一次文字游戏,韩孺子笑了笑,突然有点怀念那个谨言慎行的中书舍人,但这是他请出来的“神”,只能忍耐,“你的意思是说众人心目中的皇帝,与朕并不一致?”

“完全不同。”

韩孺子没有马上追问,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心中再无恼怒,反而认真思考了赵若素的话,良久之后,指着角落里的凳子,“坐。”

赵若素双手搬来凳子,搭边坐下。

“你将‘两位皇帝’都说说吧。”实话虽然刺耳,却是韩孺子最需要听到的劝谏。

赵若素起身拱手,然后坐下,“坐在微臣面前的陛下,聪明英武,深谋远虑,敢为人先、敢迎强敌、敢为人所不能为,正是大楚最为需要的皇帝。”

韩孺子看向赵若素,在这个人面前隐藏心事几乎不可能,他不仅猜得准,而且口无忌惮,什么都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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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芸靠近皇帝,“陛下想听实话?那我就说实话,讨好陛下当然很辛苦,可陛下不常在身边,更辛苦的是讨好宫里的每一个人。我真希望自己生为男子,能够驰骋四方、指点江山,不用像现在这样,步步小心。”

韩孺子睡不着,赵若素的话虽然生硬,但是的确说中了一些关键,皇帝的形象并不是他怎么做外人就怎么看,事实上,外人看不到皇帝,只能猜测,而这一猜,就惹出诸多事端。

他安静地继续听下去。

“不敢直言的你,与寻常女子无异。”

赵若素再次起身拱手,“陛下睿智,一点就透。”

“陛下针对四大患选将定策时,不急不躁,即使只是剿匪,也以年计时,何以到了朝廷,却如此心急呢?”

“嗯,还有吗?”

“有好有坏。陛下此前不听大臣劝阻,执意脱离大军,带领少数人马北上,以至被困晋城,虽然最终得脱,在众人看来,这位皇帝不免还是太年轻、太急躁,受冒无谓之险,没有长远规划。”

“你们邓家很想东山再起?”

韩孺子脱衣上床,太监熄灯退下,屋子里一片漆黑。

“还有,要等三年之后才能说。”

“明春即是大考之年,陛下若能抓住机会,大考之后就能搅动朝廷,此后步步为营,三年可有小成,十年方有大成。”

皇帝废寝忘食地设计除四患之计,却被看成没有长远规划,韩孺子仍然没有解释,他所做的事情大都在倦侯府进行,外人的确看不到,对朝中大臣来说,皇帝很可能只是在倦侯府里聚集一批亲近之人闲聊,顺便拣选大将。

淑妃邓芸还没睡,躺在床上,吃惊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皇帝,“陛下……”

“嗯,让朕好好想想。”

韩孺子刚想辩解说那个伪皇帝和冠军侯都不是自己杀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是众人眼中的皇帝,他控制不了,那两人的确死了,而且死在夺位之战期间,朝廷又从来没有过调查与解释,怪不了外人胡乱猜疑。

这既是吹捧,也是指责,韩孺子竟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才说:“如果放牧者对这群牛羊不是很满意,打算另换一批呢?”

赵若素劝皇帝不急,他自己更不急,识趣地告退,请皇帝尽早休息。

“朕耿耿于怀——是因为群臣眼睁睁看着大楚陷于瘫痪,他们不支持我,也没支持任何人,看样子,就算帝位上摆一尊木偶,他们也会照拜不误,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木偶倒是很符合你们所期望的皇帝:高高在上,不参与争执,让朝廷自己运转。”

“科举三年一次,升迁贬黜也有定规,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朕有些等不得。”

“怎么个以新代旧法?”

韩孺子开始觉得自己请来的不是“神”,而是只“妖魔”,却是只大有用处的妖魔。

“第二位皇帝已有残暴之名,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尽皆畏惧。”

“比如牧羊放牛,前方即是沼泽陷阱,是该由牛羊做出决定,还是放牧者?”

回想勤政殿里的宰相等人,他们的确有点害怕皇帝,只是掩饰得很好,韩孺子在倦侯府里感受不到这一点,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亲近之臣,没有具体官职,用不着负责,敢说话,也敢乱说话,在这种氛围中,韩孺子还以为自己威严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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