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金锅当然不是真的锅，金子倒是真的，一块块摆在箱子里，烛光照映下，光芒灿烂得耀眼，换成银子，不知要值多少，旁观者无不心动，连皇帝也不由得点头。
晁鲸却大失所望，“原来只是用来‘造锅’的金子，不是做好的金锅啊，真是……唉，那么大的一个人，那么大的一个官儿，竟然也不把话说清楚一些，害我白高兴一场。”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留下好了。”韩孺子抬脚轻轻踢了一下箱子，箱子纹丝不动，颇为沉重。
晁鲸急忙道：“喜欢，谁说不喜欢？陛下已经许诺过会把这笔金子留给我的。”
“或许，朕说的是或许，你不要总按自己的愿望修改记忆。”韩孺子纠正道。
“哦，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只能看看，说不定这些金子归谁呢。”晁鲸又失一望。
韩孺子笑道：“金子归谁取决于你。”
“原来陛下是要给我安排任务！”晁鲸终于明白过来。
“嗯，可我总觉得武帝也最为失望，他击退了匈奴、打败了豪侠、震慑了大臣，可最后，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那么多的胜利也没能让他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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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吓唬，当他是一名倒霉的小官儿，不要让别人觉得朕很看重他。”
金纯忠知道皇帝贪图的并非黄金，上前一步，回道：“我与宿卫营的两人一块打听过，赵若素当天傍晚在两条街外与一人打招呼，好像是他先开口，所以他应该认得此人，然后主动与其离开，没有反抗。”
韩孺子笑了笑，心情平复，“今晚我住在书房，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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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急，一急的话，大鱼就跑了，只剩下不懂事的小鱼，要耐心等待，等最大的鱼上钩，然后一举拿下，无论等多久，都比收获一筐小鱼要值得。”
韩孺子摇头，“不用了，赵若素若能活着回来，一切好说，若是死了，嘿，朕倒要听听谁能用‘规矩’解释这一切。金纯忠，你去见南直劲，吓唬他一下。”
孟娥想的稍久一些，然后道：“大臣要的是功名利禄，有人已经到手，有人正在追逐，有人非常满意，也有人大失所望，每个人的自私都不一样，想法与皇帝自然也不一样。那怎么办？就让大臣这么‘自私’下去？”
“她等的不是我，是能让她怀上孩子的皇帝，所以，让她等吧，所有人都在等，连我也在等，她们的等候只是小事。”
“去吧。”韩孺子不做解释。
正是这一点让韩孺子愤怒不已，官员们的懈怠、冷漠、愚蠢，甚至贪腐，他都能忍受，可是阻止某人接近皇帝，却不可原谅。
韩孺子嗯了一声，心中震怒，却不表现出来。
孟娥等了一会才说：“或许武帝还想要更多的胜利，或许他觉得那些胜利没有想象中美好，毕竟大楚的国力在那之后开始衰落，武帝大概当时就有所察觉。”
对于选人之难，韩孺子深有体会，因此绝不允许有人堵塞进贤之路。
“呵呵，杨奉说我不需要再向他讨教，可以自学了，我觉得你也可以出师了。咱们都会成为‘孤家寡人’，孟娥，不管今后你去哪，只要你成为帝王——据说有些地方女子也可称王——都会面临跟我一样的问题。”
韩孺子躺下，心情不再动荡，却没有睡意，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孟娥，“一言九鼎、一呼百应……多少皇帝怀着这样的梦想登基，最后却落得大败而终？你也在看史书，皇帝总是在头几年励精图治，然后慢慢变得无精打采，有人坚持得久些，有人坚持得短些。”
“你哥哥下落不明，义士岛分崩离析，据说一部分加入海盗，一部分投靠云梦泽，恢复陈齐已无可能，你还要坚持学习帝王之术？用在哪呢？”韩孺子颇有些残忍地问道，他要撕碎梦想的假象。
“没有办法让官员与皇帝想法一致吗？”
韩孺子等了一会，向一直陪在身边的金纯忠道：“有什么消息？”
孟娥没有因此感到惊愕，坦然道：“陛下身为傀儡、毫无希望的时候尚能坚持，我的原因与陛下一样。”
他又让人找来孟娥，这是唯一可以诉说的对象。
韩孺子又一次想起祖父武帝，那个孤独的老人，在晚年时大肆杀伐，杀豪侠、杀大臣、杀儿子……似乎陷入了对谁都不信任的疯狂状态，真正当了皇帝之后，韩孺子越来越能理解武帝的心情，但是绝不想步其后尘，他要更小心、更严谨地处理皇帝与其他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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