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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返京的第二天，杨奉当面提出卸任的请求，这不是以退为进的把戏，他的态度很坚决。
午膳时间到了，韩孺子就在凌云阁内用膳，也赐膳给杨奉，但两人不在一间屋子里，韩孺子早早吃完，让太监撤去食物，走到窗边向外面遥望。
贵族侍从又都到了，数量更多，其中许多人都曾跟随皇帝出行，并参加了晋城之战，不少权贵子弟死伤，幸存者都得到了封赏，相比普通将士的金钱与土地，他们更在意爵位与官职，要不了几年，窗外这些人当中就会出现大批的将军，至于文官，他们还是要与科考出身的文人竞争。
崔腾成为众人的绝对核心，在皇帝身边他只是一个跟班，在外面，他恢复为真正的崔家人，坐在树下唯一的椅子上，两名勋贵给他扇风，看上去非常高兴，一点也不以为耻。
十几个人围绕着他，更多的人则只能羡慕地远望。
东海王没有参与这种事，不知站在何处，韩孺子看不到他的身影。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杨某斗胆，也视陛下为弟子，可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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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母亲不会……朕不会让她影响到杨公。”韩孺子还是希望能将杨奉留在身边。
“还有其它原因？”
对杨奉，他不想拐弯抹角。皇帝对另立储君之事毫不在意，王美人却做不到，她很在意，甚至怀有恨意，对她来说，那必定是极其煎熬的一段时间。
东海王来得极快，好像早就等在阁外。
“请陛下降旨。”
韩孺子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教，“关于宫中……杨公可有建议？”
这种事的确是东海王的长处，想了一会，回道：“崔胜亡故，崔腾即是嫡子，早晚要继承崔宏的侯位，不需要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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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险恶，杨公保重。”两人并不是就此再也不见面，韩孺子还是说出分别的话。
“不认得，但是听说他曾在晋城为陛下奔走效力，我猜此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吏首’。”
东海王只有在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才会说几句真话，韩孺子笑着摇摇头，说：“好吧，你暂时留下，随传随到。”
杨奉却没那么多情绪，轻轻挥下手，“杨某已非当初，陛下不如让‘江湖’保重吧。”
韩孺子一笑，立刻明白了杨奉的意思，赵若素一旦为官，就会失去“吏首”的作用，而且他也知道，杨奉不会向他详细介绍“吏首”的含义与作用，全要靠他一点点发掘。
“太祖宝剑尚还流落在外，可能就在圣军师手中，你要找回来。”
“那陛下已经可以自学，无需杨某。我很珍惜与陛下的师徒关系，不愿它遭到破坏。”
韩孺子也很欣赏赵若素，却没到杨奉以为的地步，惊讶地说：“要提拔他当大官？”
“他还在宫里为隶，只待陛下救之于水火之中，说到后宫之事，他比刘介可能更在行些。”
“你不觉得崔家……太大了吗？”韩孺子喜欢皇后，也信任崔腾，可崔宏太看重权势，崔腾又没有真本事，让他感到为难，他已经拒绝过一次给崔腾封侯，这次也不太情愿。
韩孺子有些意外，东海王居然给崔家说好话，尤其是崔腾并不在场，“朕会考虑，你自己呢？想好封赏了吗？”
看到皇帝点头之后，杨奉继续道：“我在街上行走，只因为不小心拦了某人的路，对方挥拳要打，这时又来一人，仗义出手，替我解围，我是否应该感谢这位后来者？”
“赏罚需分明，崔家既立此功，就该得此赏。”
“嗯，无论怎样，他肯定与淳于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得到消息，叛军兵败之后，圣军师先是逃至海上，如今很可能回到了云梦泽。”
韩孺子想说杨奉起码能结识一位仗义之人，也算所得，马上又将话咽回去，因为他终于明白过来：杨奉从前是文人，后来当太监，懂帝王之术，在官场中也能游刃有余，但他骨子里是一名江湖人。
“杨公是要追查圣军师吗？”
杨奉寻思了一会，“这只是一个原因。”
“谢陛下。”
杜摸天、杜穿云爷孙在倦侯即将称帝时飘然而去，丑王在立下大功之后甘愿接受流放，杨奉正在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都将人情看得太重，宁可让别人亏欠自己，而不是自己亏欠别人。
“请允许我举一个粗俗的例子。”
赵若素是中书舍人，属于外臣，皇帝出行的时候能够便宜行事，回京之后，一切都有规矩，赵若素不能随便进宫，等到皇帝正常执政之后，他才能出现在勤政殿，可那里属于宰相等人，皇帝很难越过众大臣直接与一名递送文书的掾吏私下交谈。
“遵旨。”杨奉深深地躬身，起身之后又加上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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