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点下头，连句寒暄都没有，杨奉开始详细介绍朝中情况，有一些奏章比较重要，别人不能代为批复，必须由皇帝亲自过目，需要尽快处理。韩孺子揽住皇后的腰，“言巧语不是学来的，碰见对的人，它会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蹦出来。”
“金贵妃了解真相，她不在意，匈奴人——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假装糊涂。”
皇帝有十二枚玺印，各有用途，宝玺最重要，却不是万能的。
“陛下真是长大了。”王美人由衷地说，伸出手，想跟从前一样，捏捏儿子的脸蛋，马上放下手臂，重复道：“陛下真是长大了。”
崔小君抿嘴一笑，“陛下不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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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人缓和语气，拉着儿子的手，问了许多路上的琐事，每天吃几顿饭？是热是凉？准时吗？有没有汤？太监们听话吗？每天换床睡得习惯吗？诸如此类，都是母亲才能提出的问题。
“陛下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王美人露出微笑，也不想现在就与皇帝发生争执，何况久别重逢，儿子又在晋城遇过大难，她现在只在意儿子的平安，对别的事情不太上心。
“不，有变化。”韩孺子迈步，缓步走近，“比从前更美。”
“东海王不生异心，其他人呢？有时候不是谁想造反，而是被一群野心勃勃的狂徒硬推上去的，比如英王。”
“是，母亲。”韩孺子也不想现在就计较后宫之事。
但他毕竟已经长大，回道：“元尚书反对了，曾率领随行的官员一块进谏。”
“情况有点特殊，朕在晋城迎娶金贵妃的时候，身边只有宝玺之印，没有册封之印，所以……册封文书并不完整，严格来说，金贵妃还不是正式的贵妃，也不会被列入宗室谱籍。”
大单于急于返回草原，确信皇帝喜欢金垂朵就够了，对其它事情都不计较。
王美人眉头微皱，“这样也行？金贵妃和匈奴人看不出破绽吗？”
“陛下回宫！”外面有人喊道。
崔小君脸上一红，笑道：“陛下从哪学来的言巧语？”
皇帝回京的头两天不用上朝，韩孺子还是早早起床，前往凌云阁，召见中掌玺杨奉，要趁这两天时间，与杨奉交接一下。
王美人总算满意，松开手，让儿子坐下，又变得严肃起来，“有一个人，陛下应该带回来，我却没有见到，另外一个人，陛下不应该带回来，我却听说他跟在队伍里，得意洋洋，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选择？什么时候大楚皇帝允许嫔妃自己选择住处了？这么大的皇宫是为谁建的？再说那毕竟是大楚之妃，又没个可靠之人看着，就这么任其流落在外，还是不讲礼仪的蛮夷之地，陛下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礼部尚书元九鼎亲自去的晋城，就一句也没反对过？”
“母亲也是一片好意，何错之有？”
“如果那样的话，朕更要将东海王留在身边，时刻关注。”
“母亲好好休息。”韩孺子退下，心里踏实许多，出门与张有才等太监汇合，匆匆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可陛下的圣旨来得稍晚一点，我已经将十名不错的秀女召入宫中，怎么办，要送出去吗？”
“东海王？他变化很大，朕敢担保，他绝不会再生异心。”
王美人有自己的寝宫，但她平时仍与太后住在一起，执婢妾之礼，这为她赢得不少名声。
韩孺子站在十步之外，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后。
“是，朕……明白。”韩孺子能理解母亲的谨慎，他这个皇帝当得颇为不易，自当牢牢握住。
皇帝与皇后的重逢没有那么多礼仪，但也得遵守一定之规，自有女官引导，两人照做就是。
王美人仍没有放儿子离开的意思，喝了一口半凉的茶，“河南尹韩稠怎么得罪陛下了，居然要免他的职？”
直到转到另一间房里，与生母王美人单独见面，韩孺子才感到自在，充满感情地叫了一声“母亲”。
韩孺子语气平淡，王美人却听出了强硬之意，这是她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孺子从小就很少大吵大嚷，可是对自己坚持的事情即使表面上认错，过后还是会坚持。
“为什么皇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一个上午过去，杨奉介绍完毕，说到自己的事情：“陛下既然平安归来，请允许我卸任中掌玺之职。”
韩孺子一怔，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杨公何意？”
“陛下被困晋城期间，我做出的一些决定，让我不适合再任内官。”
“朕明白杨公的用意，从来没有怪罪于你。”
“即便如此，还是请陛下放我出宫，让我继续追查望气者淳于枭的下落。”
韩孺子不明白，像杨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困在这样一个坎儿前，怎么都迈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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