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夜晚还剩几分寒意,身上的披风呼呼作响,韩孺子双手按在墙上,望了一眼远处的军营,那里的灯光很少,好像是座只有十几户人家小村子,却能给迷路的旅者带来起死回生一般的希望。
夜风吹在脸上,韩孺子一动不动,所谓巡城只是借口,他想出来走走,琴声固然能在心中引起慷慨悲凉之意,但是只有真正走出房间,才能对“慷慨悲凉”有切肤之感。
崔腾躲在墙垛后面,他约了几位好友打算夜饮,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北方真冷,陛下去过临淄吗?”
“应该没有。”韩孺子出生在东海国,离齐国都城临淄不算太远,但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那座城。
“几年前我去过一次,临淄可是个好地方,要说城厚池深,肯定比不上京城和洛阳,可城里一多半地方都是商铺,半年也未必能逛完。洛阳出歌伎,临淄产舞伎,啧啧,那身段、那舞姿,美得能让人连手里的酒都忘了喝。”
崔腾裹紧披风,脸上红扑扑的,真像是喝了一坛好酒。
韩孺子遥望远方的黑夜,“如此说来,卖酒的人肯定不喜欢舞伎了。”
“呃……也不是,酒虽然忘喝,可是举在手里都流在了地上,卖酒的人照样收钱。唉,陛下将自己看得太紧了,领略不到酒与色的好处,我跟你说……我还是别说了。”崔腾突然醒悟,现在若是将皇帝说通,第一个被临幸的人大概就是张琴言,对他来说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将官急忙转身,躬身听命,然后又朝城门下说道:“陛下就在这里,你有紧急军情现在就说吧,马邑城遭到匈奴人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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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腾转身看向皇帝,一脸的不敢相信,他骂过的人无数,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不相信你,让我看一眼皇帝。”
“没错,有话快说吧。”将官加重了语气,隐隐觉得这人有点古怪。
守门将官微微皱起眉头,就算是十万火急的军情,这名信使的语气也显得太狂傲了些,可他不能发火,扭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皇帝,回道:“我这就派人开门,你把军牌、军签准备好,以备检验。”
城下的人不耐烦地回道:“马邑城求助,城里谁能做主我就见谁。”
城外的啸声越来越响,说不清有多少匈奴骑兵,其中颇有人能射强弓,大概是听说皇帝就在城门楼上方,疯狂射箭,韩孺子只能让开。
顶层的士兵已经吹过号角,正等着城外的回应,守门将官急得手足无措,来回转圈,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见到皇帝,立刻跪下。
韩孺子正要上前,崔腾拦住他,自己走到窗口,推开将官,酝酿片刻,破口大骂:“混账王八蛋,不知深浅的东西,让你回话你就回话,还敢提要求,皇帝是你能见的吗?马粪吃多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不赶快下跪。谁谁,把弓箭拿来……”
韩孺子一把推开崔腾,对冲过来的将官说:“通知北军,下令守城。”
偷袭者不是很多,只有数十人,这时都聚在护城河的桥上,向城门楼射箭,还有一些人似乎在撞门,顶层位置高,暂时无忧,可是黑夜中乱箭射来,崔腾等人还是胆战心惊,万一皇帝被擦着点皮,他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让开。”韩孺子厉声道,他连外面究竟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绝不会马上离开。
这是大楚的江山、自己的江山,韩孺子的这种感觉无法向外人讲述,只能自己默默感受。
远处的北军营方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守门将官听了一会,解释道:“北军已经发现敌踪。”
韩孺子猜不出原因,可他知道,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袭城,之前的信使明显是楚人,却为匈奴人效力,敌方有备而来,晋城内外却只有数千兵马。
顶层有柱子和飞檐,没有封闭的围墙,四面开放,韩孺子站在女墙边向外张望,崔腾等人紧紧护在两边。
城墙上也有士兵,数量不多,这时都聚在门口上方,向下射箭,将桥上的人逼退。
“那咱们也去城楼里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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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声淹没在啸声中,也不知北军听到没有。士兵不敢停下,一遍接一遍地吹。
将官更显尴尬,还是不敢发作,正要命人打开城门,韩孺子道:“告诉他皇帝在此,让他先说军情。”
几名卫兵领命退下,韩孺子也向楼上走去,崔腾又一次拦住,“陛下,这里太危险,还是下去吧。”
“有外敌……”韩孺子话音未落,从外面突然射来一箭,虽然准头不够,射在城墙上,却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立刻通知北军营地。”韩孺子命令道。
韩孺子转身对那名吹号士兵说:“传令北军向城内撤退。”
士兵从来没这么近地见过皇帝,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接连鼓了三次劲儿,终于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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