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韩孺子悄悄坐起,侧耳倾听,隐约能听到外间张有才的呼吸声和泥鳅轻微的呼噜声,他穿上室内的便鞋,披上一件外衣,悄悄推开卧室的门,站立片刻,又向正门蹑手蹑脚地走去。
他轻轻推了一下门,正要用力,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咳嗽,韩孺子一惊,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干脆不再掩饰,推门而出。
彭城守卫森严,廊庑之下站着一圈卫兵,韩孺子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门口的一名太监。
中司监刘介躬身道:“陛下深夜不睡,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到了吗?”
刘介经验丰富,猜到皇帝可能要去探望女侍卫,亲自在外面守了多半夜。
“城里搜出刺客了?”
“没有,目前来看,只有孟娥一人。”
“孟娥不是刺客。”韩孺子肯定地说。
韩孺子坐下,示意刘介也坐,中司监却严守规矩,恭敬地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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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天色微亮,琴声停止,张有才立刻下床,推醒泥鳅,一块服侍皇帝穿衣洗漱。
外面传来琴声,其中有激昂慷慨之意,显然得到了刘介的授意。
“包括你?”
“先放进去的祭文写了什么?”
“皇帝不能相信任何人,岂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大单于给的命令是等到开春,大楚若无和谈之意,使者就不必等了。”
“天还没亮,陛下应该多多休息。”
“大单于不想和谈了?”
刘介正色道:“大楚是有内忧外患,可陛下一旦登基,麾下有兵有将,仓中有粮,厩中有马,旨意颁布,天下响应,群臣或许狡猾懦弱,可也恭顺服从,没有给陛下增添麻烦。陛下设想,朝中若是再多几位爱揽事的大臣,会是什么样子?”
“是,陛下。”金纯忠只能磕头谢恩。
“金纯忠,朕听说你们要回草原?”
“朕不能信任她?”
刘介微笑,“陛下已经开始不信,但也要学会不疑。如果那份祭文是武帝安排的,就应该留下祭文,交给有司,命他们严查。可武帝愤怒异常,当场撕掉了祭文,事后调换了一大批太监与宿卫,挨个调查他们的背景,与豪侠有关者,一律处死。所以,我宁愿相信的确有一份多出来的祭文,它能被武帝发现,实在是巧得不能再巧。”
韩孺子坐了一会,伸手掐灭蜡烛,四周陡然一暗,伸手不见五指,泥鳅鼾声不断,张有才窸窸窣窣地又要起来,韩孺子轻声道:“你睡吧,我坐一会。”
“包括我。”
“啊?”韩孺子大吃一惊。
“天下皆知。”
韩孺子没吱声,朝中大臣若是敢想敢做,他或许一开始就会是真正的皇帝,也可能沦为各方斗争的牺牲品,最关键的是,无论谁当皇帝,都会因为年幼而成为大臣的傀儡。
刘介深鞠一躬,“武帝常说,论仁义,皇帝比不过圣人,论口才,皇帝比不过说客,论武力,皇帝比不过将军,论聪明,皇帝比不过文臣,皇帝能够居于万民之上,一是靠祖宗功德,二是靠决断。天下大事皆决于皇帝一人,或是不信不疑,或是当机立断,决不能模棱两可,让天下人猜疑。不管因为什么,武帝决定诛杀豪侠,就绝不手软。武帝希望自己不仅继承祖宗功德,还能为后世子孙奠定万世基业。”
韩孺子了解刘介的为人,因此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奇怪,想了想,说:“请刘公进来说话。”
“陛下,皇帝不相信任何人,但也不怀疑任何人,不信不疑,有罪即罚、有赏立行,一目了然,绝不让外人猜测。”
张有才悄无声息了。
韩孺子同意了,然后他说:“匈奴终是大患,但是开战宜晚不宜早,朕要派一位使者去与大单于和谈,以稳局势,诸卿谁愿前往?”
韩孺子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午时之前出发,你现在就可以去挑选随行之人了,替朕拟一份书信,就说朕巡狩天下,很快就将率师临边,与大单于共饮于草原。”
“和谈成功之后,你自有选择,现在还不是时候。午时之前你们就要出发,快马加鞭,不可耽误。”
“好狂妄的家伙,是当地豪侠所为?”
“陛下不能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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