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还在路上的时候,神雄关里乱成一团。
左察御史萧声精心准备了一切,结果对手却提前跑了,胸中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如果这是京城,如果对手是一位资历深厚的老臣,他或许能够忍耐得住,起码表面上不动声色,可这里是偏远的神雄关,对手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周围是一群军人……
一切都令萧声怒火中烧,就连那些被他拉拢过来的将官,也显得面目可憎,镇北将军逃回京城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人发现,更没人提醒他一声。
萧声原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柴悦身上,对这名“柴家人”,他曾经费最多的精力——当然,所谓的“最多”,只是相对于神雄关的几万名将士而言,一个时辰的酒宴,加上半个时辰的劝说,对一名小小的无名参将来说,这绝对是高看一眼——可柴悦却将他骗了。
“柴家逆子。”萧声咬牙切齿地说。
柴悦向萧声微鞠一躬,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萧声居然还想用“柴家”来要挟与利诱他,实在是匪夷所思,柴悦最了解自家人的品性,心里很清楚,从他不愿尽心尽力刺杀镇北将军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得不到柴家的谅解。
“镇北将军既然不在,就该由萧大人总督神雄关边疆军务了。”柴悦客气地说。
刘昆升的职责范围只在北军,万余名杂军,以及协调周围各县供应粮草之事,都不归他管,韩孺子曾经得到过大将军韩星的任命,他走之后,该由官衔最高的人接任。
萧声当然不服气,如果人多势众者就能获胜,那还要大楚朝廷做什么?他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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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只是借口,你们都被镇北将军蒙蔽了,匈奴人北上,现在就去追赶,粮草不足,立刻征发就是。”
这不是什么新消息,很多人早就知道此事,柴悦只是要当众再提起来,“南军返京,准备辅佐的人就是东海王。萧大人自称奉冠军侯之令来到神雄关,却与冠军侯的对手交情不浅,请问萧大人,朝野议论萧大人唯崔太傅马首是瞻,是真是假?”
柴智的死讯还没有传到京城,冠军侯在信中对他寄予厚望。
柴悦踏上最高一级台阶,伸手指向萧声,“萧大人,前来神雄关的路上,你从何人手中得到大司马印?”
信已念毕,萧声向众将道:“镇北将军返京,无异于自投罗网,你们若不悬崖勒马,跟他是一个下场。我不妨明说,当今圣上重病垂危,冠军侯很快就将继位登基,他的命令就是圣旨……”
信很长,大意是命令北军务必击败匈奴人,不可退却,不可听从外人蛊惑,大司马印转由军正柴智掌管,左察御史乃冠军侯亲信重臣,柴智等人要服从萧大人的命令,云云。
柴悦错愕道:“现在是冬天,粮储不足,附近各县已征发数次,以致民不聊生,仓促之间,如何征发?”
这些天来,关于新皇帝的消息一直在军中悄悄流传,萧声是第一个公开提出来的人,众人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众人站在神雄关衙门前的街道上,柴悦背北朝南,身后站着大量将士,密密麻麻地看不到头,衙门口的台阶上,还有一些部曲士兵,也都站在柴悦一边。
柴悦挑起了所有人的疑惑,尤其是南军返京的消息,令北军众将士愤怒,南、北军向来不和,一旦让南军扶立新皇帝,北军再没有好日子过了,偏偏在这种时候,冠军侯却命令他们北上进攻匈奴人,离京城越来越远。
萧声正要开口解释,柴悦又道:“萧大人曾经亲口对我说,南军已经返京,将要辅佐东海王称帝,是也不是?”
“冠军侯不会亏待北军!”萧声喊道,挥舞手中的信,“只要你们击败匈奴人,冠军侯自会重重地奖赏所有人……”
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柴悦已经说服街上的全体将士。
“本官乃左察御史萧声!受大都督府与兵部委派,来此接管所有楚军,我这里还有北军大司马的亲笔信,要求北军将领服从本官的命令。”萧声的确有这样一封信,从怀里取出,高高举在手中。
“回京!回京!”叫声越来越响亮。
大街不是朝堂,将士也不是文臣,萧声的反应倒快,他明白,必须用直接浅显的话语,才能打动这些人,从而一举奠定胜局,他已经漏掉了废帝,冠军侯一旦听说这个消息,不知该有多么气愤,他必须尽快立功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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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诬陷!”萧声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我有冠军侯的亲笔信,你们这些笨蛋,冠军侯能够说服南军……”
刘昆升等人惊讶地看着柴悦,他们知道柴悦早有准备,却没料到他能将左察御史击败得如此彻底,更没料到他用以说服北军将士的理由不是镇北将军,而是冠军侯!
萧声的辩解完全被吞没了,他愤怒地想要抓住几个人强迫他们听自己说话,结果被不客气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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