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看军容、不看器械、不看马匹,只看每个人的脸,驶出里许之后,他再次调转马头,来到岭上,柴悦等众多将领都在这里,就等镇北将军到来之后下令。“好。”韩孺子只能这么说,柴悦领命离开。
众将沉默,然后几乎同时点头,柴悦、刘昆升等人开口称是,稍做商议,亲自率领大批将官前往各营传令。
帐篷里只有一位听者,孟娥交谈时的反应总是慢一会,她问:“你觉得匈奴人会设下埋伏?”
楚军将士已经骑上马,第一批队伍越过山岭,守在河边,只待一声令下,就将全线渡河。
韩孺子来到柴悦、刘昆升等人面前,目光扫过,说:“取消作战,全军分批返回神雄关,留三千人守卫碎铁城。”
楚军虽然驻扎在南岸,在北边一直有哨兵,通常十人一队,可这阵马蹄声明显只是一骑,直奔高地而来。
韩孺子调转方向,由西向东行进,检阅即将投入战斗的楚军。
“我已经派三千人出发。”
“呵呵,我不知道西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单于之所以惨败,是因为轻视敌人,可他不会轻视大楚,两战连败之后,更不会轻视。”
见到衣甲整齐的镇北将军,柴悦也很意外,可消息紧急,他说:“神雄关派人求助。”
“因为你是楚军主帅。”
韩孺子留在原处,观察岭上岭下楚军的动向,很安静,没有反对,没有叫嚷,没有混乱,大家似乎都能接受撤退的决定。
“你打算怎么办?”
消息还没有传开,岭上岭下井然有序,可这隐瞒不了多久,等到将士们听说神雄关有难,后果就很难说了,可能激发斗志,希望尽快与匈奴人决战,也可能惶恐不安,斗志全消。
韩孺子还是需要自己做出决定,而且是迅速做出决定。
孟娥嗯了一声,她对战斗本不感兴趣,之前开口说话只是为了配合韩孺子,帮他理顺思绪。
神雄关的消息显然已经散开,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那座关的重要性,他们也在害怕、紧张,也在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先击败匈奴人还是回防粮草重地。
无论如何,犹豫情绪不能传染给军中将士,韩孺子退回帐内,坐在床上等待天亮。
“梁通?”晁化认出此人也是自己手下的部曲士兵。
“这么快!”韩孺子离开神雄关的时候,特意收集过情报,附近数县虽有暴乱,据说规模都不大,而且都往南方漫延,没有北上之意,未想到才几天过去,就有暴民攻到了神雄关。
“这位不普通的大单于,在西方可是被一群奴隶打得惨败。”
“东海王。”韩孺子发现自己犯下两个错误,一个是将神雄关留给胆小怕事的主簿华报恩,一个是放走了东海王,这两个错误当时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单独来看没有太大问题,如今交集在一起,很可能变成一个大错,令神雄关不保。
在柴悦等将领的计划里,打败匈奴人之后,楚军立刻就要南归,在神雄关取食休整,然后再返回关内诸营。神雄关一旦失守,碎铁城八万多名将士、两万余名仆从几天之内就将不攻自败。
天边泛亮,战场与匈奴人的营地尚未显露,对面先传来一阵马蹄声。
韩孺子心中无法镇定自若,无论看过多少史书、听过多少经验,前方仍然没有现成的路可走,每一步都是选择,有些选择尤其重要,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他可以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却不能骗过自己。
“我只是奇怪,大单于为什么选择与我和谈?”
临近午时,大军刚刚撤走三成,就这样,他还觉得太快了,不停地派人前去提醒各营将领务必带齐所有物品,不可遗漏。
然后他带着十名卫兵出发了,在众多楚军的注视下,驶过木桥,去与大单于继续和谈。
对他来说,这又是一次吉凶难测的冒险,不仅前方的匈奴人敌我不明,后方的楚军也很难完全信任,对镇北将军的威望,这倒是一次检测。
起码在镇北将军驶出南岸楚军的视线之前,一切太平。
这一次,大单于先到了一会,仍然只带金垂朵一人。
房大业站在门口迎接,韩孺子将卫兵都留在外面,有房大业当翻译足够了。
“抱歉,我不能给镇北将军更明确的建议。”房大业低声说,“匈奴人没有后援,可他们有背水一战的决心,这次是楚军攻、匈奴人守,我猜不出结果。”
“老将军送来的信息对我非常重要。”韩孺子笑着说,迈进帐篷的那一刻,他终于冷静下来,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相信后方的楚军不会背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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