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难行,尤其是在冬天,寒风呼啸,地面冰滑,行人、马匹走路时都要小心翼翼,房大业牵着马,在官道上踽踽独行,不停地被后面的人超过,那些人推着车、赶着牛羊、怀里可能还抱着孩子,奋力前行,好像匈奴人就跟在屁股后面似的。
慢慢地,后面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也不那么急迫了,一位妻子边走边埋怨自己的丈夫:“就你着急,左邻右舍有不少都决定留在城里,看看情况再说走不走……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那十几只鸡鸭今晚还没喂呢。你锁好门了?”
丈夫也有点后悔,不想承认,也不想争论,只是不停地说:“我知道了。”
房大业转身望了一眼,迎着北风,黑暗中早已没有神雄关的影子,虽然稳定民心的主意是他出的,年轻的镇北将军执行得似乎不错。
路边一堵破败的墙壁后面,燃起了一堆篝火,几十人围成一圈取暖,有人向官道上独行的老人喊道:“别走了,前面没村没店,过来烤烤火,明天再赶路吧。”
房大业找地方将马栓好,取出一点豆料喂马,然后挤进人群,分享一点温暖。
周围的人大都互相认识,正在热烈地讨论“天下大势”。
“几十年了,大楚从未败给匈奴人,这次也不会,咱们可能离开得太早了。”
房大业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官道上的骑士看到了他,“那不就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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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人恭敬地问:“老先生,您是朝廷命官吧?”
韩孺子跳下马,心里很高兴,总算追上了,比预想得要顺利,他准备了许多话,无论如何也要留住这位老将军。
“好,我跟你回去。”
韩孺子想了一会,“我希望调动所有楚军。”
“唉,急急忙忙地返乡也不知是好是坏,听说关内不少地方有暴乱,希望我的老家没事,千万不要让我遇见。”
突然间,老将军意兴阑珊,垂下头,专心烤火。
韩孺子笑了笑,“实不相瞒,之前我还没到碎铁城,就有人向我推荐房老将军。”
几乎不用打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新加入的老丈。
此言一出,篝火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木柴噼叭作响,以及风声呼啸。
“老丈,你是从北面来的吧?”有人问道。
众人听不太懂,却越发敬畏,一名老人问道:“如今暴乱分散在郡县,若不及时平定,只怕冬后就会连成一片,到时候减赋也没用了吧?”
百姓不懂那么多,只觉得老人说得极有道理,一名中年女子笑道:“您能看得这么透彻,朝廷不至于犯错吧。”
“大楚自知有内忧外患,匈奴人未必知道,他们连败了几十年,必定心虚,楚军只要显出斗志,或许能将匈奴人逼退。”
房大业说话不像普通百姓,周围的人对他肃然起敬,又为他让出一点地方,甚至有人递过来一壶烫过的热酒,房大业喝了两口,一股暖意由腹部流向四肢,倍感舒适。
“应该不会。”房大业不想惊吓这群人,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说这些干嘛,可想法油然而生,非要脱口而出,遗憾的是,眼前没有合适的听众。
“关内哪还有兵啊,都去平定暴乱,内忧外患赶到一块了。”
“碎铁城怎么样,能守住吗?”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敢在这样的夜里和这样的地面上疾驰,有点奇怪,众人都向官道上望去。驶来的是三名骑士,有人热心地喊道:“过来烤烤火……”
“新来的镇北将军看上去不错,好像是个会打仗的将军。”
“太年轻了,武帝爷的时候,像他这么年轻的人,不管出身有多高贵,只能当校尉,跟着老将学习几年之后,才有资格独立带兵。不行,镇北将军太年轻了,不是匈奴人的对手。咱们走得对,就是……太着急了一点,其实可以等一晚。”
“哦?居然还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家伙。”
房大业跳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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