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死亡,有些人的这种信念特别强烈,柴韵就是这种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故意靠近所谓的“险地”,玩得开心,同时也能证明自己冥冥中受到庇护。

因此,他无法理解胸前的箭是怎么回事,更无法理解射箭者是怎么想的。

张养浩等人明白得很,坐在墙下嘴里大叫、双脚乱蹬。归义侯的两个儿子举刀喝令他们闭嘴,其中一人向妹妹皱眉道:“干嘛杀死他?”

金垂朵盯着废帝,缓缓道:“谋大事者最忌犹豫不决,父亲一直拿不定主意,这回他没有选择了。”她顿了顿,“咱们都没有选择了。”

包括她的两个哥哥在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金垂朵杀柴韵居然只是为了坚定家人一块逃离大楚的意志。

韩孺子心中既恐惧又敬佩,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柴韵,说:“你想顺利出关前往塞北,抓我是没用的,朝廷不在乎我的命,柴小侯……”

柴韵发出嗬嗬的声音,金垂朵又转过身,“无耻之徒,死有余辜。忠武将军的女儿遭你始乱终弃,嫁人之后被夫家嫌弃,写信向你求助的时候,你在哪?她前些天自杀了,正在黄泉路上等你。你来招惹我,就是自寻死路。”

柴韵根本没听进金垂朵的话,只是惊愕地看着箭矢,抬起双手想将它拔出来,迟迟不敢动手。

韩孺子猜出是怎么回事了,都王子就是匈奴质子,死后被抛尸在荒园里,此事果然与张养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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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垂朵弯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射出第二箭,柴韵终于结束心中的疑惑,倒下了。

归义侯能理解张家的野心,问道:“都王子什么时候遇害的?”

张养浩更不敢隐瞒了,硬着头皮说:“我们将尸体放在城内的一座荒园里,就是柴小侯和崔二公子打架的那座园子,本想……本想……”

两名少年身子微微一颤,已经不敢与妹妹争辩,晃晃手中的刀,走向四名勋贵子弟。

其他四人可没法冷静,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张养浩望着归义侯的背影,大声道:“我知道都王子在哪!”

没人尖叫,没人吱声,就连金垂朵的两个哥哥也屏息宁气,他们了解妹妹脾气,却是第一次见她杀人,心中顿生敬畏。

金垂朵怒道:“就为了这点小事,你们杀死了匈奴王子?”

“闭嘴!”金垂朵喝道,又要引弓,仍被父亲拦下。

归义侯匆匆离去,金垂朵一脸的不服气,“她才不是我的母亲……”然后对两个哥哥说:“父亲已经同意了,你们动手吧,只留昏君一个人就行了。”

归义侯一家大惊失色,两个哥哥扬起刀,金垂朵又一次拉开弓弦,张养浩急忙道:“不是我杀死的,不是我。”

“究竟怎么回事?都王子被谁杀死的?”金垂朵厉声问道。

张养浩摇摇头,“祖父年纪大了,我不想……他不敢做这种事情……”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羽林卫,金二怒从心头起,咬牙道:“同僚?你跟那些欺负我的人才有同僚之谊!”

金垂朵低头小声道:“别带家眷,咱们骑马,很快就到了……”

“他们将尸体藏起来了,还没有被人发现……”

“林坤山说,倦侯是废帝,有理由挑起边疆战事,正适合嫁祸,而且还会引发朝中各方势力的互相猜忌,朝廷就更要依赖辟远侯了,张家……将会获益良多。”

“本想嫁祸给我。”韩孺子早知如此,听张养浩说出真相还是觉得很气愤,上前两步,“所以你鼓动柴韵邀请我,还让我带上杜穿云,当时的园子里只有杜穿云能悄无声息地杀死匈奴质子,发现尸体之后,朝廷立刻就会怀疑到我。”

归义侯大怒,“胡说,难道连你们的母亲也不要了?她留在京城就是死路一条。快将这里收拾一下,别惊扰到外人。”

“前天凌晨,在一位……一位姑娘家里,她将都王子引出来,让林坤山找来的刺客下手。”

金家人反而糊涂了,金垂朵说:“怎么又牵扯到昏君了?”

金家人全都一愣,不知道林坤山是谁,韩孺子却是一惊,“林坤山!”

七郎满面泪水,“金二哥,咱们同在羽林卫执戟,求您念在同僚之谊……”

归义侯来到墙下,俯身查看柴韵,起身时已是满面怒容,冲着手持弓箭的女儿低声道:“孽障,你是要害死全家人吗?”又转向两个儿子,“你们也不看住她!”

墙下四人磕头谢恩,张养浩战战兢兢地说:“都王子、都王子是被林坤山找人杀死的。”

归义侯气哼哼地道:“我的傻女儿,你想得太简单了,此去塞北千里迢迢,咱们一家人怎么可能走得到?”

归义侯转身回来,“你见过都王子?”

张养浩点点头,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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