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被扔到桌上,欢快地蹦蹦跳跳,不知忧愁,却专以主人的忧愁为乐。
张养浩一拳砸在桌子上,三粒骰子轻轻地抖动一下,带着一丝轻挑,没有改变点数,“老子跟你们拼了!”张养浩怒吼一声,将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撒泼,在赌局里,这种事常有。
张养浩举起拳头,没打向任何人,而是一拳下去将骰子砸得粉碎,赌友们无不哈哈大笑,有出言讥讽的,有好言相劝的,但他们都知道一件事,辟远侯的嫡孙没钱了,于是七手八脚地将他推了出去。
天刚擦黑,里面的赌徒们才小试身手,张养浩就被驱逐出场,他砸碎了几粒骰子,却摆脱不掉如蛆附骨的羞耻感。
屋里走出一人,“嘿,养浩兄,没事吧?”
“没事。”
“要不再玩一会?我可以再借你一点赌本儿。”
“改天吧。”张养浩不敢再借,因为他已经欠下一大笔钱了。
张养浩一愣,心中更怒,对方就算是皇帝的宠仆,他也不管了,挽起袖子大步迎上去,“看人?先看看你这个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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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又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估计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一名仆人装扮的少年从对面匆匆跑来,街道很宽,两边都有余地,他却只顾低头前行,径直撞在锦衣公子身上。
张养浩苦笑,抱拳告辞。走在街上,他心中的怒气又升了起来,在袖子里握紧拳头,真想找人打一架,却又没这个胆量,辟远侯嫡孙在京城里只是众多勋贵子弟之一,当街打架不仅难以取胜,还可能受到弹劾。
韩孺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得回家查一查,几百两总有,银子也有两三千两……你问这个干嘛?我要赢钱,不是输钱。”
“我又不住在宫里,用不着太后允许。”
“你真要赌钱?”张养浩有点相信了。
“我在家玩的时候从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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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事带黄金上街啊。我就是想找人玩玩,可实在不认识什么人,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门路。”
“几百两银子够吗?”韩孺子问。
“先别高兴,你对骰子真的很拿手吧?”韩孺子已经见识过杜穿云的本事,却没有见过别人的掷骰子,无从比较。
张养浩嘿嘿笑了两声。
“当然行!”张养浩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空,不要说是废帝,就算是当今皇帝,他也不管不顾了,“你带着了?”
张养浩不吱声,他很清楚,与废帝打交道是要冒风险的,他之前冒过一次险,勾结一批勋贵宿卫想要杀死废帝向太后邀功,结果没有得逞,回家之后还被祖父狠狠揍了一顿。
街上行人谁也不会多管闲事,张养浩迈步追赶,还没逮到人,已经在心里将对方捶了十几拳。
“你好歹当过……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没带点宝物出来吗?”
“跟仆人玩过几次,挺简单,骰子一扔,比大小呗,可是跟他们玩实在没啥意思。”
“放心,我怎么找你,直接造访?”张养浩已经开始着急了。
“一言为定。”张养浩看到了还债和翻本的希望。
“因为我是废帝?”韩孺子笑着问。
“别,丞、尉不是我的人,向宗正府多嘴多舌就不好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吧,中午你在我家后巷走一走,我派人跟你接洽,怎么样?”
张养浩入宫当侍从的时候,跟同伴偷偷掷骰子,被当时的皇帝见过一次。
“你误会了,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来报复一说?我找你是有事商量。”
韩孺子长叹一声,“我原以为皇宫里无聊,没想到出了皇宫更无聊,我见过你和几名侍从玩这个,一直觉得挺有意思。”
没有同伴,没有仆从,张养浩一下子落入凡间,觉得自己跟街上的贩夫走卒没有多少区别。
“我拿人头担保。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太贪心了,居然要抽三成!”
张养浩又哼一声,突然醒悟这可能是一个陷阱,马上抬高声音,“辟远侯满门忠烈,我张养浩绝不做忤逆不孝之事,倦侯,你找错人了。”
张养浩愣住了,“你想见我?你不应该见我,你不应该见任何人。”
“京城里的王侯将相一大把,肯定没问题。”
“嗯,一位姓华的少卿找我问清经过,我还以为没事呢,结果宗正府还是给我一份训诫,唉,真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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