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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养浩走后再没有人过来骚扰，废帝的第一夜总算平安度过，韩孺子躺在又冷又硬的小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总是出现初见崔小君时的样子：瘦小的脸上沾着几缕湿发，大大的眼睛里既惊慌又镇定。
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是自己的妻子，一定要接到身边来，韩孺子再度下定决心。
杨奉说他想出了主意，当时却不肯透露，而是让倦侯耐心等待。
夜里很冷，侯府里连盆炭都没有，韩孺子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坐起来，裹被打量书房，双眼慢慢适应了夜色，根据白天时的印象，能够大致看出房内的摆设。
书架上先要填满书，桌上要摆好笔墨纸砚，角落里的熏炉没必要保留，应该再添一具兵器架，摆几柄刀剑……孟娥还会再来教自己内功吗？接回崔小君之后，崔家会做出什么反应？还有东海王，如果真是他继位，就算只是傀儡，对自己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韩孺子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身体蜷成一团。
刚一推开门，蔡兴海已经端来了，张有才接到手中，只看一眼就停下脚步，惊讶地说：“咦，怎么只是米粥和咸菜？这、这是从街边弄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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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将简陋的书房扫了一眼，“再怎么着你也是列侯，去跟我将侯府该有的东西都要来。”
韩孺子连连摇头，昨晚他撵走了所有的服侍者，这间书房只属于他一个人，不想让外人随意涉足。
韩孺子起身跺跺脚，“跟你一样，觉不出饿来。”
门吏抱头跑进衙门，好像真的挨了一鞭子似的。
门外栓着两匹马，杨奉一匹，倦侯一匹，另两人只能步行跟随了，张有才不觉得有什么，杜穿云却觉得不公平，张嘴刚要说话，看到张有才滴溜乱转的眼睛，又闭上嘴。
杨奉将这一天的事情安排得挺满，韩孺子心里却没底，暗自寻思，那些衙门既然一开始不肯尽职，贸然找上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就是傀儡，现在成为废帝，更没有人在乎了。
杨奉道：“按正常程序，咱们至少得三天之后才能见到管事的人，倦侯等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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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吏再吓一跳，“请问这是哪位贵人？”
张有才又变得兴奋了，嘴一直就没合拢，眼睛都直了，与他并肩行走的杜穿云时不时发出嘲笑。
可他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将门口众人吓了一跳，在他们的印象里，大人可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韩孺子年纪小，穿着也不像官员，门吏因此猜他是贵人。
“叫他出来，还有主爵郎中，一起叫出来。”
韩孺子只在皇宫里学过几天骑术，勉强能驾驭坐骑，路上又都是积雪，不敢走得太快。
“那也太简陋了。”张有才看着热腾腾的米饭，喉咙蠕动，不停地咽口水。
杨奉也不下马，说：“礼部尚书元大人在勤政殿议政，留此坐堂的大人是哪一位？”
韩孺子从来没见这么多人，登基的时候人倒是不少，可那些仪卫、大臣、太监都跟木偶差不多，要么站立不动，要么亦步亦趋，不像这街上的人，脚下走着，嘴里说着，谁也不用在乎其他人。
小官左瞧右望，一脸困惑地回去了，又过了一会，里面走出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门口的兵丁与门吏立刻躬身行礼。
杨奉不理他，拍马前行两步，让出身后的倦侯。
又有一名小太监从对面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头，不停拉扯身上的衣服，好像很不高兴，但是也跟在倦侯身后。
官员神情冰冷，像是睡得正香的人被硬生生叫醒，十分不耐烦，也是站在门内，第一次出来的小官跑出来，对杨奉说：“阁下是哪位公公，怎么连张贴子也不递？”
“他不说话我就不说话。”张有才道。
“我叫张有才，哦，你是昨晚的那个小子，你是江湖人，怎么……怎么也来当太监？”
两名少年边走边吵，到了大门外，杨奉喝道：“从现在起闭嘴，一直到回府之后才能说话，明白吗？”
“应该找个胖点的宫女给主人暖暖被窝……”
被抛下的小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是态度越发恭谨，抱拳后退，“请稍等，再等一会，我这就……”
“呸，我才不是太监，我这是隐藏身份，保护你的主人。”
蔡兴海毕竟已有职务，不宜跟随倦侯外出，小太监张有才在厢房里吃了三大碗粥，看到倦侯跟杨奉要走，放下碗追出房间，“等等我！”
韩孺子忍不住又小声问道：“咱们就这样等着吗？”
“待会就知道了。还有京兆尹衙门和巡城司，百王巷闹这么大动静，他们居然都不来查看一下，实在是失职。最后再去一趟宿卫营，告羽林卫和虎贲卫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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