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当韩孺子深夜里被杨奉带走时,王美人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与幻想,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对她来说,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
那就是让儿子活下去。
韩孺子大吃一惊,奇怪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并非“不当皇帝”,而是母亲对他的称呼,“你叫我的名字了。”
“嗯,我是你的母亲,自然要叫你的名字。”
“这么说,太后还是要废掉我?”
王美人摇摇头,“是我求她这么做的。”
“为什么?”韩孺子茫然不解,若是再早一段时间,甚至就在宫变之前,他也可能欣喜地接受母亲的决定,可现在,他有点喜欢上当皇帝了,相比几个月前纯粹的傀儡状态,他觉得事情正在好转,一群“苦命人”愿意效忠于他,只见过一面的宫门令严格地执行了他的旨意……
“你听到皇太妃说的话了,我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皇宫里。”
“没关系,只要我不争什么,就不会有危险。放心,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争取机会的,只是在这里替你看着,机会一旦到来,好有人能马上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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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时斗志昂扬,不顺时甘心认命……”韩孺子看着杨奉,觉得这些话是在提醒自己。
“罗焕章真是个奇怪的人。”在所有谋逆者当中,韩孺子对这位国史师傅最感不可理解,“一会要造反,一会又投降,一会说杀死太后和皇帝也没用,外面的大臣会立刻选立新帝,一会又一会阻止谋逆者动手杀人,说是不想天下大乱。”
“那桓帝呢?”
韩孺子转身要走,又停下来,“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引崔宏入京,是你犯下的重罪,逐你出宫已是最轻的处罚,况且,宫里已没有你可以效忠之人,出宫去抓你的望气者吧。”
“你妹妹急着赶回来,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皇帝。”太后盯着孟娥,“你早就向皇帝效忠了吧,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兄妹二人的共同想法?”
太后不屑地冷笑一声,“景耀当然是我的人,他以中司监之职掌管宝玺,在太监的权势上已经到顶了,投靠皇太妃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知道皇太妃的阴谋之后,他一直想通知我,却被左吉隔绝在外,只好虚与委蛇,宰相殷无害能逃出勤政殿,以及官兵能进宫,他都有功劳。”
“我相信母亲。”韩孺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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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又开了,杨奉走进来,看着母子二人,沉默了一会,说:“太后请陛下过去。”
韩孺子又问道:“崔宏掌握了南军,东海王称帝,太后怎么可能打败崔家呢?”
杨奉没有回答。
韩孺子有些惊恐。
“不是我想得罪……”
太后一个人坐在椅榻上,呆呆望着前方的什么东西,杨奉示意王美人退出,房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孟氏兄妹从另一间暖阁里走出来。
“那倒不是,景耀忠于我,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再等下去,逆贼很可能真会动手杀我。”
杨奉鞠躬,“他的威胁不足为惧。”停顿片刻,他又道:“太后真的要让我也出宫?”
韩孺子点点头,开始认真考虑不当皇帝的生活,“那些‘苦命人’怎么办?他们只救我没救太后,会不会受到报复?”
“机会总会有的,我会留在宫里帮你制造机会。”
“大楚朝廷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罗焕章说得没错,朝堂内外争的都是家务事,我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以后你不仅要当皇帝,还要当一个干净的皇帝。”
“请杨公拟好吧。”韩孺子不想争,同意退位之后,他的心开始下降,可是度过最初的震惊与不解之后,他感到如释重负,离开皇宫,这正是他最初的目标,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不能一块出去。
王美人抚摸儿子的脸颊,笑道:“傻孩子,我要学太后的驭臣之术,不是杀人的门道,我也不相信思帝是被太后杀死的。”
太后慵懒地挥挥手,表示皇帝可以退下了。
太后向杨奉点下头,让他给皇帝解释。
杨奉此前不在宫内,对罗焕章却十分了解,躬身道:“罗焕章乃天下名儒,自以为在替天下苍生请命,没有人比他的立场更坚定,遗憾的是眼高手低。这种人开始时斗志昂扬,一旦发现事情与预料得不一样,又会大失所望,对他来说,事情要么一举而成,要么甘心认命,没有别的选择。一举而成的时候,弑君在他看来只是小乱,于事无补;甘心认命的时候,小乱在他眼里变成了大乱,所以他要阻止。”
“你小瞧太后了,她还至于跟一群奴仆斗气,不过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会想办法将他们都送出皇宫。”王美人又笑了,“你做得很好,连为娘都吃了一惊,你是一个好皇帝,可时机不对,烂树上长不出好果子,你得等待这棵树重新发芽。”
“机会?”韩孺子惊讶地抬起头。
“不行。”王美人拒绝得很干脆,“哪怕只有一丁点机会,我也要留在宫中替你看着。而且我也要学习,从前我将当皇帝想得太简单了,跟在太后身边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王美人觉得你还有机会重新称帝,但我要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与崔家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让一名废帝重新登基。”
韩孺子突然醒悟,“母亲,是不是杨奉带来了崔宏的条件,要让东海王称帝?”
“好啊。”太后打了一个哈欠。
杨奉也跪下磕了一个头,“请允许我在太后面前说一句狂言:当初是我将孺子接入宫内,我若出宫,必会不遗余力将他再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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