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秋信宫过夜是件大事,不能说去就去,韩孺子先回泰安宫沐浴更衣,左吉一直留在皇帝附近,来回逡巡,偶尔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不耐烦地斥责张有才或者佟青娥:“动作快点,贱婢,宫里养的狗也比你听话。陛下安心,我会替陛下教训他们的。”
左吉自说自话,没人应声,他因此越发得意。
趁着左吉不注意的时候,张有才向皇帝微微摇头,他还没有打探到皇太妃是如何传递消息的。这才是第一天,韩孺子并未寄予太大的希望,于是眨下眼睛以示安慰。
佟青娥专心帮皇帝更衣,没有做出任何暗示,却于最后一刻在皇帝背上飞快地写下一个字,怕皇帝感觉不出来,她又写了第二遍。
这个字的笔划不多,韩孺子却没认出来,左吉在场,也不能开口询问,只好装作懂了,出发前往秋信宫。左吉拦住佟青娥和张有才,扬着眉毛说:“用不着你们了。”
佟、张二人退后,留在皇帝的寝宫里,面面相觑。
皇后已提前得到消息,正在秋信宫中盛装等候,两人入座,对面吃了几杯酒,数名宫女轮流上前拜贺,仪式虽然简单,也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两人方能进房休息。
脱掉外衣,皇后身上最后一点成年人的气质也消失了,她只是一名干瘦的小女孩,坐在床边扭捏不安,全没有当初质问左吉与女官时的干练与豪气。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父亲曾经有过野心,想将他们培养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结果——在我出嫁的头天晚上,两个哥哥喝醉了酒,当众厮打,谁也劝不住,母亲不得已,从后堂出来,哭着求他们住手。这样的兄长,陛下以为他们能有什么深谋远虑?崔家希望一直掌权,为的是享乐,听说我要当皇后,全家人兴奋至极,挂在嘴上只有一句话‘崔家又能稳当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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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提示。”
韩孺子感激地笑笑:“哦,罗焕章是从东海王母亲那里得知太后与皇太妃……”
“外甥……是东海王吗?”韩孺子有点吃惊,心里猛地一震,全身出了一层细汗,他想起来了,佟青娥在他背上写的就是一个“东”字。
韩孺子脸色微红,“那是为了对付太后……”
“嗯,是他。”皇后脸色微沉,似乎不太喜欢提起这位表兄。
皇后轻叹一声,“父亲总是不满足,他倒没有更大的野心,只是总觉得崔家的地位不稳固,常说富贵得之太易、失之必速,如不预作谋划,只怕崔家将会一败涂地,可是家里只有父亲一人忧心忡忡,每每感叹四个儿子都白生了,不如一个外甥。”
崔小君才只有十二岁,可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懂得的事情不少,大致明白皇帝的意思,认真地说:“我知道,崔家的势力太大,已经影响了朝堂的稳定。我是大楚皇后,无论陛下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陛下一边。”
“呸呸。”崔小君往地上啐了两口,小脸涨得通红,皇后的端庄一下子消失了,“他在胡说八道,他……就因为母亲随口说过一句要亲上加亲,他就当真了。可他是个混蛋,我们姐妹几个,还有亲戚家的姐妹,都被他看中了,他说……等他当皇帝了,要将我们都接进宫当皇后和嫔妃,大姐前年成亲的时候,他还发了一通脾气。而且他最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三姐,他说要让三姐当皇后,我不肯顺着他,所以只能当妃子。”
“所以我感到疑惑,我知道太后和大臣想要什么,还知道其他很多人的想法,可我不知道崔家在想什么。崔太傅……你父亲带兵在外,将你送入皇宫,明知道太后在步步紧逼,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怪不得我说不碰你的时候,东海王立刻就同意了,还强调个不停,他怕你对我说出真相!”
皇后点点头,“说得更准确一点,父亲赏识的是东海王的母亲、我的姑母,父亲常说他这个妹妹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当年就是她看出桓帝有机会成为太子,因此执意要嫁过去,即使不当王妃也愿意。东海王的脾气古怪了一点,但是跟姑母一样聪明,过目不忘,主意也多,罗师当年本不想在我们家教书,可是与东海王见过一面之后,就决定留下了。”
“陛下不想碰我?”崔小君睁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总算明白皇帝为何一直不肯靠近自己。
皇后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不对家里人说外面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你要嫁给一名傀儡皇帝吗?”韩孺子难以想象太后一直当成大敌对待的崔家会是这样一群人。
于是,每个人的私心都暴露无遗。
韩孺子越来越惊讶,呆呆地说:“东海王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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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跟辟远侯有仇吗?”韩孺子问。
罗焕章立下大功,号称不愿做官的他,将成为新皇帝最感激的人之一,他是继续以布衣的身份辅佐皇帝,还是一步登天、位极人臣?
皇太妃不止是要报仇,还要代替姐姐当太后,可她怎么能让崔家得势之后还能遵守承诺呢?东海王有自己的母亲,用不着像韩孺子一样认别人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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