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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焕章缓步走进房间，步履威严，一身布衣，却有扶剑挎弓的大将军士气势，他向皇帝行礼时从不一躬到地，而是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微微躬身，双手在眼前作揖，既简单又庄重，还有一丝古意。
今天来的太监比较多，八个人在门口站成两排，不行礼，也不吱声，颇显倨傲。东海王很吃惊，目光警惕地扫来扫去。
中司监景耀走进来，小步趋至东海王身前，低声道：“殿下跟我走。”
“去哪？”东海王双手握拳，按在书案上。
“请跟我走。”景耀加重语气。
东海王不太情愿地起身，看了一眼皇帝，撇了一下嘴，跟着景耀走了。
韩孺子正襟跪坐，直视罗焕章，很明显，那道备用的圣旨已经交上去了。
王美人笑了笑，“我是今天才搬到这里的，陛下……陛下若是真的关心我的生活，就该当一名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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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吉的脸上还有青肿，没办法露出他那讨人喜欢的微笑，面对皇帝，他也不想笑。
皇帝没有去勤政殿，被送回了泰安宫，房里时刻都有至少四名太监守着，张有才和佟青娥只能偶尔进来一趟，做完事情立刻就得退出。
“让您住在这种地方？”韩孺子左右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实在过于简单，连张床都没有。
原来被牺牲掉的大臣是辟远侯，他从关东战场回来没有多久，正在家养病，平时交友极少，因他而受牵连的人或许也会少一些。
“陛下又长大了一些。”王美人的声音仍有一些冷淡，却不由自主地抬手要去抚摸儿子的脸，堪堪碰到时又缩了回去，微笑道：“陛下是大人了，怎么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一队人步行，拐弯抹角，经过一道又一道门户，离泰安宫越来越远，却没有前往太后居住的慈顺宫。
韩孺子扭头愤恨地看了左吉一眼，对母亲说：“孩儿……尽力。”
和帝闻言大恸，即于病床前封氏三人为侯、五人为郎。
韩孺子擦去眼泪，“孩儿让母亲受苦了。”
他在回想东海王的语气与用词，这进门外进来一人。
韩孺子吃饱了饭，冲着几名看守太监大声道：“你们敢将名字报出来吗？朕记得你们的长相，日后……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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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焕章目光微垂，马上又抬起来，正色道：“孝出于心，唯孝者可与论大义，帝王之孝惠及天下……”
“好皇帝会听太后的话，不会背着太后做任何事情。”
“左公不怕梁安夜里托梦吗？”
韩孺子咬着嘴唇走出一段路，扭头对左吉说：“带我去秋信宫见皇后。”
韩孺子抓起案上的一本书向罗焕章掷去，大声道：“罗焕章，你有何面目再见弟子亲友？”
太监们再不旁观，前排四人一拥而上，按住皇帝。
和帝是一位明君，毕生却有一件憾事。
“不如左公。”
佟青娥慌张退下，但是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表示明白皇帝的用意，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皇帝对谁凶恶谁就越安全。
泰安宫外还有一队太监和侍卫，将皇帝围在中间，他更像囚犯了。
皇宫里的深夜跟外面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提灯笼的人更多一些，有一股不知名的香在巷子里飘浮，若有若无，韩孺子深深地吸进一股空气，暗暗发誓，就算死，也要与太后放手一搏，他要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韩孺子的心怦怦跳，隐约猜到自己要见谁了。
韩孺子顾不得许多，扑到妇人面前跪下，抱住她的腿泣不成声。
“母亲。”韩孺子抬起头，想不到当日一别，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再见。
左吉跟在皇帝身边，轻声道：“陛下满意了吗？”
“母亲，我一定会接您到身边。”
只有他能听懂王美人的弦外之音，“为娘的话”不是指今天所说的一切，而是当初韩孺子被杨奉带走时，母亲贴在耳边嘱咐的话：不要相信宫里的任何人，也不要得罪任何人。
太后含笑而逝，和帝却一直引以为憾，终其一生优待舅氏一家。历经武帝、桓帝、思帝，及至今上，家仍有俊阳侯一支留存。
站在门口的左吉冷冷地插上一句，“王美人请陛下回去之后早行夫妻之道，为大楚诞下太子。”
“不要再叫我母亲，太后才是陛下的母亲。”王美人的声音在发颤，停顿一会，再开口时恢复正常，“从今以后，陛下要听太后的话，大楚需要一位继嗣，陛下……陛下虽然年幼，也当勉力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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