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结局
满洲里。
宁茴拉着宁遇的手在城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哥哥的家,可是敲了好一阵门,家里也没有人来开门。
“怎么不在家啊!”宁茴叹了一声。
不告而来自然是这样的结果。宁遇拿出手机给宁想打电话。
宁茴不知道宁想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宁遇不断“嗯、嗯、是、是……”
“在这等吧,大哥很快就回来。”宁遇收起手机,拉着宁茴去了小区园的石凳子上坐着,“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买吃的?”
宁茴摇摇头,只希望能快点见到哥哥。
“他们出去了!”宁至谦被她打得手背有些疼,又委屈又好笑,这反映也太大了些,虽然老了老了,但需要这么越老越端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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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流筝并不赞成,刚刚失去儿子,女儿又要远行,她放不下,最重要的是,女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个人去国外,怎么独立生活?她怕女儿这是因为哥哥去世而一时意气用事,她更希望女儿在国内读完本科,然后出国读研。
屋里,原本强笑着敷衍宁家双胞胎的娟子已经换上了满面愁容,王一涵亦然。
宁想笑笑,挥手示意她回去。
宁想手里握着手机,没给宁茴打电话,怕自己虚弱的声音暴露自己的秘密,于是发信息给宁茴,鼓励她,陪她说话。
湿漉漉的眼睛,怯怯的神情,鲜少在开朗的宁茴脸上出现,宁想的心里仿佛有只爪子在狠命地揉,揉得他又酸又痛,他何尝不想她留下,他更想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宁茴这倔强的性子,决定了的事业难以改变,最后宁至谦服了软,同意她出国,同时也帮她说服了阮流筝,答应妻子会安排妥当。
此时尚在说笑的他们却不曾想到等待他们的是再也笑不出来的事情。
换衣间里,宁茴手里的照片掉落在地,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
耳边再度响起的是宁想的声音:你永远是哥哥最疼爱的豆豆,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要学着长大,要学会坚强、独立、勇敢,还要像从前那样,做个快乐的姑娘,要记得,嗯?
宁茴练了一阵,重新换洗过就跟宁遇一起去萧家了。
“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宁想喜欢的人从来不是我,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可是,茴宝这小丫头心里有你,宁想的意思,是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能陪茴宝走下去,就请你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手,好好呵护她,如果你不能,也拜托你不要伤害她。”
“不用了!你在家休息吧!今天跟着我跑了大半天了!”宁想回头宽她的心,“放心吧。”
王一涵哪里能放心?可是拗不过宁想,只好叮嘱他有事一定打电话。
“豆豆,别哭,你永远是哥哥最疼爱的豆豆,不会改变,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要学着长大,要学会坚强、独立、勇敢,还要像从前那样,永远做一个快乐的豆豆。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你知不知道,对哥哥来说,世界上最美丽的画就是豆豆的笑容。要记得,嗯?”
而后,手机从他手里松落下来……
宁遇曾来叫她,她尖锐地回嘴,哥哥好好的,你们把他放到小黑匣子里干嘛?
宁想早有了异状,瞒着所有人,也不在北雅检查,只去找了另一家医院做检查的匡默,让匡默给他悄悄做了检查,如果不是匡默跟她关系不错,如果不是匡默不小心跟她聊天时说漏了嘴,那宁想就真的全程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病痛和痛苦,好在她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让宁想一个人走这条路,不管这条路是已经到了尽头还是会有很长的时间继续走,她都要在宁想身边,哪怕不为她爱他的满腔真诚,只为她和他从小到大胜似兄妹的情谊,她也不能让他孤孤单单!
“宁想呢?”阮流筝也觉得奇怪。
宁茴茫然看着他,良久,嘴唇嚅动,“我没有忘……”
莽撞、激动,以致在奔至他面前时差点摔倒,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嗯!对,你就是姓宁的!”宁茴对哥哥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宁想垂下眼睑来,避开她的注视,微微一笑,“傻孩子,当然是家里最好。”
“宁……宁叔叔……阮姨……”王一涵显然吓了一大跳。
豆豆,对不起,哥哥已经很努力地在坚持了,可是,还是没能坚持到看你跳舞的那天……
这是王一涵回来后第一回哭得这么放纵。
“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毕业晚会的时候我跳舞给你看!你快点回来呀!”
“是啊。”萧一一声音里也是深深的担忧。
宁遇心如刀绞,也不再去追悼会和葬礼,怕她出事,在家里守着她。他相信大哥会赞同他这么做,因为他答应大哥的,要好好照顾妹妹。
处事不变的医生的冷静此时早已飞至九霄云外,她抱着王一涵哭起来,“傻孩子!现在还瞒着我们!还不带我们去看他!”
照片里的他,年轻,英俊,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含着满满的温柔笑看着她。
一时,病房里痛哭声不断,哭声中,门被撞开,嘶哑的呼喊穿透哭声,“宁想!”
宁至谦轻微摇头,“让她找个她的方式发泄下,家里不能再多病人了。”
宁想张开怀抱,稳稳将她接住了,开口便是疼惜的一句“傻丫头”!
“那就走吧,赶紧的。”阮流筝瞥了他一眼,“休息也不提前跟我说,我还准备一个人去呢!”
她顿了顿脚步准备上车,猛然发现哥哥的照片不见了。
阮流筝见她这样被吓着了,还从没见谁在灵堂上把遗像抱怀里不放的呢,想上前提醒她,被宁至谦拦住了。
娟子这些日子以来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痛苦,眼见他俩来了,也如见了主心骨一般,这么久的压力累积起来的各种情绪崩溃,也在瞬间宣泄,当即跪在宁至谦面前,哭泣,“宁医生,求求你,救救孩子!二十四年前是你救了他!求你再救他一回吧!”
宁遇一把抓住她胳膊,“还有,你答应过大哥,要做一个坚强独立勇敢的人,要永远快快乐乐的,大哥最喜欢的是你的笑容,你要天天笑,你还要跳舞给大哥看,你忘了吗?都忘了吗?”
他抬起指,接住她腮边的那颗泪珠,指尖的湿润又刺又烫,终是没忍住,将宁茴拥进怀里,“豆豆……”再叫一次豆豆吧,最后一次……
一时心痛如绞。这傻孩子啊,原来那时候他说的疼,并不是指脸上那些淤青疼啊!
“哥,我今天考得不错!选择题全会!你信不信?就一个是蒙的,还对了!”
“嗯。”
得知消息的温宜当场就晕倒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宁至谦牙关咬得铁紧,看向一旁,脸上肌肉颤抖得厉害,绯红的眼眶里,含着满满两泡泪。
宁至谦和阮流筝都不傻,王一涵这样说出来的话谁也不会信的,低头,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片子,袋子上还有北京某医院的字样,顿时晴空霹雳般,被炸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嗯!”宁茴抱着宁想的腰,哭着用力点头,哥哥说,她还是他最疼爱的,不会改变啊!“哥哥,你也要保重自己,你都瘦了!”
耳边响起孩子格格的笑声和脆生生的呼喊:妈妈!妈妈!您是我妈妈吗?
“哥,我有……”宁遇推拒着。
宁想听着所有的声音,满足地闭上眼,用尽力气,对着手机温柔而又坚定地回复了一条语音:好。
而萧一一自上次和宁想打一架之后便把自己封闭起来,刻意回避着宁家,更加不得而知,如今却是连最后一刻也没赶上。
一个人撑了很久,再苦再难再无助,他也不曾表露过太多的脆弱,至少娟子和王一涵没有看见过他的脆弱,可是,就在这一刻,看见爸爸妈妈的这一刻,他所有坚强的外壳都崩塌,身体原本就疲惫无力,声音也好像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如决堤一般,无声地流淌,流淌不止。
毕业晚会那天,宁茴再舞台上的表现是她这么多年跳得最棒的一次。一个欢快的舞蹈,她表情丰富而美好,笑容如春暖开。
宁茴开始乖乖吃饭,开始疯了般跳舞。
宁茴有些念念不舍,拉着宁想的袖子,“我们明天回去不行吗?你可以给我讲题,不会耽误的。”
娟子端着水正打算给宁想擦汗,回头看见他俩来了,也是一惊,旋即淌下泪来。
“妈妈,爸爸,对不起……”床上的宁想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一巴掌拍在他爪子上,“让孩子们看见多不好!”
“宁想,等等,我也去!”王一涵追着要下楼,一脸担忧。
于是宁遇打电话向萧一一求助,萧一一自然是立即就赶到了萧家,然而无论他怎么敲宁茴的房门,无论他怎么说自己是一一哥哥,请她开门,宁茴都没有给予回应。
一番话,只让所有人更加难过……
他笑了笑,心中温暖与酸楚纠缠,摸摸她的头,“当然,我姓宁。”
回到北京,住进北雅,便是再瞒不住的事情,于是越来越越多的人知道,只是双胞胎兄妹一直蒙在鼓里,不约而同地大家都瞒着他们。宁茴只当哥哥还在满洲里,隔三差五地给哥哥打电话,宁想不管多难受都会强撑着若无其事跟她聊天,鼓励她。在宁茴面前展现的,始终是一方晴天。
而宁至谦房间里,阮流筝却在收拾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拥住了她,唇在她脸颊上碰了碰。
他现在输入慢,比不得宁茴的速度,后来,宁茴这小家伙连自己打字速度都嫌弃了,一段一段的语音频频跳进宁想的手机。
“……”要她怎么不哭?犹记得初入北雅,因为朱雨晨哭得不能自已,是宁至谦给她上了一课,后来,她渐渐学会了在难过和同情面前用医生的职业冷静武装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更正确的判断和治疗,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她的肉啊,她怎么能再假装冷静?
某天下班回来已是深夜,宁至谦不在房间,她诧异地四处寻,结果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幅画,纸张非常陈旧了,但画笔和色彩还算清晰。画上画着太阳、草地、小儿,尽是孩子眼里最美丽的颜色,画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宁至谦,宁至谦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写得大,最后一个谦字被挤得没地方摆,写到胸牌外面去了。男人牵着个小男孩,男孩也穿着件小白大褂,胸牌上写着宁想。男孩另一只手则牵着个女子,也穿着白衣服,胸牌上写着阮流筝……
这一路来,宁至谦和阮流筝都在想见到宁想要说是什么。比如质问他孩子,你为什么瞒着我们,比如,什么时候开始的,等等,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面对宁想的眼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阮流筝耳边只回想着上次宁想抱着她时说的话:妈妈,抱抱成不成?抱抱就不疼了……
“哥,明天见就考完了,你会回来了吗?”
考完啊?宁茴一想,只有一个月多一点了,那还是很快的,她点头,“好,我还给哥哥送一份礼物,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宁茴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这都只剩一个月了还没复习好?她高中三年,除了第一个学期懈怠了些,后来可是扎扎实实努力了很久的,虽然比不上宁遇傲视群雄,但在文科班她也是前几名!
“不行!”宁想沉着脸,“现在就回去,尽量早点,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在所有人拿宁茴束手无策的时候,宁遇想起了一个人——萧一一。
“对了。”王一涵发出悉悉索索开包的声音,“这个给你,宁想要我转交的。”
还是阮流筝去捡了起来,双手也在颤抖,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不容易才把片子从袋子里拿出来。
有一瞬,他甚至不敢俯下身去捡……
宁遇和宁茴走了,宁想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追踪不到,才一步一回头地出站,眉头也渐渐皱紧,痛苦袭来。
“好。”他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发颤。
宁茴这才想起还有其他人,从宁想怀中出来,便看见站在宁想后的娟子和王一涵。
可是,宁茴总把自己锁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哥哥出现在宁茴视线里的瞬间,一股难言的濡热潮意便涌上心头,她跳起来,眼里再没有其他,只有哥哥,不顾一切地冲向哥哥。
后台的人也都走完了,一片凌乱。她钻进换衣间里,在一堆演出服里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到,却听得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温柔攻势不管用,宁遇忧心如焚,最终直接砸掉了门锁,破门而入,对着宁茴咆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你不吃不喝不开心哥哥就真的会回来吗?你又想玩这套把戏吗?你忘你怎么答应我的?不管大哥做怎样的决定你都不让大哥难过不让他担心,可你现在呢?为什么还这么任性?”
“我要好好练习在毕业晚会上表演。”嗯,表演给哥哥看!哥哥说了,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那她要最美地开放一次,开放给哥哥看!
宁至谦和阮流筝进来时便看见他满身是汗的模样,只一眼,阮流筝就哭了,捂住嘴,眼泪哗哗直流,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宁想。
“想想……”阮流筝哭着跑过去,轻轻抱住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想想别怕,妈妈抱抱,抱抱就不疼了……
宁茴还是觉得委屈的,她千里迢迢来看哥哥,可是哥哥好像一点都不稀罕她,就会催着她走!
宁茴眼中泪珠盈盈欲滴,离别在即,终于忍不住,坠落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很短,对宁想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来说,日子更像泼水一般,所有人眼看着宁想一天天恶化下去,时间如流水这个比喻深深抓疼着他们的心。
“妈,别哭。”
“你也来找茴宝?”这是王一涵。
原来一涵姐姐陪着哥哥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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