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他问：“还要好聚好散吗？”

“顾先生，今晚回哪里？”司机因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而忐忑不安，他刚来不久，暂时还未摸清楚上司的脾气。而对面的警官，显然是不相信的。

“好。”

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此刻在光线下无所遁形，正如门口那道沉静却蕴藏的万千风暴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异常沉重。

“责任不在我身上。”

“审出什么了吗？”他朝一边的人问道。

收线。

头顶上四盏刺目的大灯终于熄灭，骤然的黑暗让她一时间无法适从。

许初见强行镇定着自己的声音：“我没吸毒，也没喝酒，你们已经查过了。我和那两人无冤无仇，哪来的蓄意谋杀？”

……

就连唯一的那一只猫，都被他丢到了向谨言家里。

而这番沉默，成了那引燃燎原之火的星子，压抑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抑制不住爆发出来……

她没有反抗，一是真的没有了力气，二来似乎她的反抗从来就是没有用。

许初见有种好似沉到了万丈深渊的错觉，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就如同那黑色的藤蔓死死地拽着她，不断下沉。

时速表仍在不断上升，她脑海里陡然生出一个荒唐到可怕的念头，若是他们两人就这么死了，也不见得是个坏事情……

“就是你上次找的那个女孩，现在进了局子，刚发生了场车祸，两人重伤，她是肇事者。”

男人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拭去不断涌出的液体。

盛夏的夜，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骤亮似将夜空劈得粉碎。风使劲地吹着，路灯下树影被吹成张扬而鬼魅的形态，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顾靳原带着满身的怒意下车，直接将她拎起，混着满身风雨纠缠不休。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有些人又怎么会放过呢？

许初见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可我不想欠你。”声音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无力。

不可能！

两辆车各有一人重伤，而驾驶位上人却因为方向的侧偏和绝佳的安全系统仅仅受了些擦伤。偏偏那受伤的两人还都不是一般人，任何一个背景都不是一个局子的小警察能惹得起的……

她感觉到有人走近，步伐是一贯的从容不迫。

她想伸手遮挡一下这光线却奈何无能为力。

“阿原，我听人说绍廷出了车祸很严重，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还有莫家那个丫头……我刚刚去了一趟医院，你臻姨现在都哭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别墅后，顾靳原照例去了书房，一室冷清。

警官看了眼面前脸色苍白的许初见，很快收回视线严肃道：“还没有。”

顾靳原回神，寒着声吩咐：“回半城湾。”

不是要和他两清？不是要和他好聚好散？他眯起眼睛，那蜷成一团的身影在他视线里显得如此可笑。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眼许初见，慢慢地踱出审讯室，在走廊徘徊了一圈后，这才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数字。

良久，男人的声音平缓地响起：“李叔，我和她不熟，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迟迟不出结果，审讯室的门打开，另一人走了进来，顿时两个警官起身敬礼。

不是征求意见，而是一句陈述句。

“顾先生。”她无力地出声，微微仰起下巴，想要努力坐直身体，想要减少一分她的狼狈。

“阿原，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叫许初见的女孩？”

闻声许初见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瞳孔一但触碰到那强烈的光便不自觉的想眯起眼。

年轻的警官冷冷一哼，忽然面前的座机响了起来，警官接了电话。

命运毫无预兆，毫不妥协地让顾靳原闯入她的世界。

“监控距离太远，并看不清，只能看到你的车子失控往前冲并且没有刹车痕迹。”

那名警官嗤笑一声，“你还能回去的去？受害者家属早就在外面等着结果了，我劝你现在还是将事情经过老老实实交代。”

许初见垂下眼帘，良久的沉默后，她才问道：“那两个人……很严重吗？”

年轻的警官缄默了一瞬，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强光下她的脸色显得越发的苍白，只有微弱的呼吸在证明她还活着。

“李局。”

许初见将嘴角抿成一道线，她解释的越多，好似都是在狡辩。

一路的煎熬，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建筑，车子猛地刹住，若不是拥有绝佳的性能这会儿怕早已翻车。

但许初见知道，这个时候的顾靳原很危险。别人都说顾三少不是个善茬，只是她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不善。

“开车的是我，造成事故的不是我，副驾驶位的人故意和我撕扯打闹导致车不受控制，可以调路口的监控来看。”

许初见想避开脸上的触感，身体偏偏与她作对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只能将头偏向一边。

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初见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开车？

“局子里待着舒服呢，还要不要继续？”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声音的嘶哑无力,语气却依旧坚定缓慢。

许初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说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电话那头继续道：“你们继续审，受害者的来头不小，上面下来的压力很大。怎么做，自己应该知道。”

年轻的警官想起方才接的电话，语气不禁嘲讽起来：“你这话说的有谁信？你撞伤的人来头不小，我可听说那受伤的两人前段时间刚刚订婚，哪有未婚妻会蓄谋撞伤未婚夫，反倒是你……”

闻言，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消耗殆尽，眼睛酸涩刺痛，眼泪不断地流出来。

“到这个地步还嘴硬？赶紧交代了吧，也好少受些罪。”

负责审讯的警官已经换了两个，碰到些个嘴硬的也很正常，耗了大半夜。换做普通人这么长时间早就受不了了，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许初见将手指攥得发白，浑身冰冷无力，却依旧将背脊挺得很直地坐着。

蓦地，审讯室外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有急促的有沉稳的，在这死寂的深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真是讽刺啊，前一刻要和他好聚好散，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重新找上沈绍廷。

车外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的一样，雨刮器不断地来回扫刮也仍是于事无补。

那名年轻的警官摇了摇头，“李局，这案子我们来审就行了，瞧着这天，您还是早些回家吧。再审审，约莫就能移交检察院了。”

而他只是冷冷地睨着她，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气压骤降。顾靳原的薄唇微抿着，面上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优雅如斯的顾三少。

是局内高层的声音：“有结果了没？”

“那继续审问。”

掌心处，原本凝住了的伤口此刻被雨水泡的发白，阴寒的冷意似是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索性彻底闭上了眼睛，无论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泛白的嘴唇紧闭着，面容萧瑟如同即将凋零的枯叶。

她抬头，对上眼前人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种目光极具侵略性，只听得他居高临下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

他好整以暇坐在车上冷冷地看着，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交错，出卖了他此刻平静的表情。

事到如今，难道还要让她承受什么莫无须有的罪名？

回首才发现，当她遇上他的那一刻，她岁月里的现世安好，开始渐渐分崩离析。

“顾先生，我没强求你……”她的唇瓣轻颤着，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带着疏离。

就像很早的时候，她亦是没求着他出手相救。

男人冷漠的声音里带着嘲弄，“我说过，别再落我手上。”

许初见依旧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透露着她心中的惧意。

而他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声音更冷了几分，“你欠我一条命，这次一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