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汉只有林秋娘一个闺女，自打她出生的那一刻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可是林家实在是太穷了，穷到他拿不出钱来给闺女买一根红头绳，最后还是靠给别人家做了半天苦力，才换来了几根。
此时，老爷子身边围满了人，儿孙们全部在这儿了，嫁的近的孙女在得到消息后也赶回来了。除了周老太，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林老汉年事已高，活到这个岁数算是长寿了。这两年他的身子渐渐不行了，地里的活儿已经干不动了，但平时还能给儿孙们搭把手做点轻省的活儿，谁能想到会突然不行了。
话音刚落，默默小屁股一拱钻进她的怀里：“我和弟弟保护娘，把老鹰大坏蛋赶走！”
默默一听，有点心疼老鹰：“它会飞，有尖尖的嘴巴和爪子，能抓老鼠吃，不会饿死。”
秦笑笑心头一暖，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默默真厉害。”说罢，她看向闹闹。
“外公……”秦笑笑心里愈发难过。
之后秦笑笑将自己的发现同秦老爷子等人说了一下，他们分析一番后发现确实如此，非但没有觉得自家可能养了个薄情冷血的孩子，反倒更加心疼闹闹了。
小小年纪知道袒护哥哥，也知道孝顺长辈，这样已经够了。只要日后悉心教导，让他做一个品行端正之人，便不会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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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快！”秦笑笑手一抖，急忙让明月给老爷子把脉。
默默听的津津有味，在听到小鸡仔得救后，他庆幸的说道：“太好啦，小鸡活下来了，它们一家人团聚啦！”
虽然这些银子不多，但是足以让二老维持体面的生活，不必买个针头线脑还要担心看到儿子们的脸色。而正是他们手头有钱，儿孙们不会视他们为拖累，能够维持正常的父子（母子）关系。
话没说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很快青白的脸上涌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提前准备好棺木寿衣等物，林老汉和周老太也不例外，他们几年前就买了木料，请木匠上门做好了棺木，寿衣等也买妥了。
“咳、咳咳……没事，你听我把话说完……”林老汉竭力睁开眼睛，眼神流露着哀求：“照、照顾好你娘啊……”
闹闹皱起小眉头：“不是小鸡，是老鹰。”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弱肉强食，只知道老鹰吃小鸡，是老鹰太厉害，小鸡太弱小。小小年纪的他，渴望成为一个像老鹰一样厉害的人，眼神压根没有放在小鸡身上。
林秋娘更是哭的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生怕一放开就再也握不上了。
这话很好理解，他成为老鹰也要乖乖听娘的话，就算娘变成小鸡也一样。
秦笑笑没有回答，看着小儿子试探道：“闹闹觉得老鹰应该吃掉小鸡吗？”
秦笑笑大声喊冤，委屈的不行。真要说偏心，那也是偏着闹闹，至少默默隔三差五让她发火，她从来没有对闹闹凶过。
林老汉的面色愈发轻松，随即伸出枯黄的胳膊，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虚弱的声音透着丝丝哀求：“大、大山，我、我不行了，再求你最、最后一件事……”
趁父亲的身子没有彻底凉去，林春生林夏生和林冬生三兄弟忍着悲痛为他擦洗换衣，让父亲体面的上路。
默默挠了挠头，眼巴巴的看着娘亲：“弟弟说的对吗？”
闹闹冷不丁的说道：“老鹰抓不到小鸡，它要饿死了。”
“爹——”林秋娘跌跌撞撞的冲进堂屋里，就看到老父亲面色青白的躺在那里，身下铺着一层稻草，一层薄薄的褥子。
秦笑笑想了想，换了一个问法：“娘若是变成小鸡被老鹰抓走了，你也觉得是娘没用吗？”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明月收回手，神情沉重的对秦笑笑摇了摇头。
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凶残的老鹰也好，弱小的小鸡仔也罢，二者都是生命。站在它们的视角来看，同情丧命的小鸡仔和同情会饿死的老鹰并不矛盾，这是绝大多数人会有的同情心作祟。
秦笑笑也准备过去，她把双胞胎交给秦老爷子苗老太看着，又仔细叮嘱溪桥星天不得离开他们半步，就吩咐明月带上她的药箱随他们一起过去。
秦笑笑跪下来，低下头泣声道：“外公，孙女不孝，一直没来看望您。”
秦山也冲了过来，父女俩合力将人扶到了椅子上。
可见他嫌弃默默也是真嫌弃，然而谁让默默是哥哥呢，他再嫌弃也只能忍着。
当然，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一晃就过去了，谁也没有说出来，毕竟跟闹闹一个娘胎出来的默默完全没有问题，委实不是秦笑笑的错。
闹闹两眼晶亮：“娘最厉害，比老鹰厉害。”
秦山喉咙一堵，重重点头：“爹，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把娘当作亲娘孝敬，您老放心罢！”
出来开门的林二嫂看到小姑子一家，眼里泛起了泪光：“快进来，爹他老人家一直等你们。”
追根究底过后，甚至怀疑秦笑笑背着他们虐待了孩子。说虐待太严重了，他们觉得秦笑笑可能一碗水端不平，平日里偏袒默默才影响了闹闹的性情。
林老汉慈祥的说道：“好孩子，你的孝心外公知道，逢年过节还、还记挂着我跟你外婆，送、送来的东西都是合用的，外公都记着……”
林老汉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外孙女身上：“笑笑，你也来了。”
秦笑笑意识到这个问题，耐着性子问道：“你若是小鸡，老鹰要吃你，你会觉得自己可怜吗？”
这么做不是苛待他，按照乐安一带的习俗，老人到了弥留之际要挪到堂屋里，且不能睡在床上，否则离世后会受累，要背着床前往地府投胎。
周老太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缓缓摇头：“老头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放宽心吧。”
听到闺女的呼喊，林老汉竭力睁开了眼睛，看到真实闺女回来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秋娘回来了，爹给你买了红头绳，快找你娘要去。”
“爹，我听您的，您老别急，先歇一下。”秦山手足无措的安抚着老爷子，想帮他拍拍背缓解一下，却是无从下手。
“爹……”林秋娘紧紧地握住父亲发凉的手，伏在他的手上哭成了泪人。
那时的林家老老小小十几口挤在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穷的连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哪有闲钱买红头绳。
林老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啊，这辈子老头子干的最、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把秋娘嫁给你，这些年，你、你一直把我们两个老、老东西当亲爹娘孝顺，我都记、记着……”
一番争论之下，秦家人总算接受闹闹天生如此，少不得又怀疑秦笑笑怀孕时没忌口，可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如此。
秦笑笑离的最近，急忙扶住了她：“娘，您别急，咱们这就过去看望外公。”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落下泪来。
得，白问了。
很明显老爷子已经不行了。
这时，一身鲜亮打扮的方氏闯了进来。看到堂屋里的情景，她愣了一下，声音刺耳的说道：“咋这么快就去了？老银子有没有说银子藏哪儿了？”
屋子里的人不意外她会说这种话，却依然气的不行，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林秋娘和周老太沉溺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对方氏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说母女俩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方氏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两手叉腰尖声讽刺道：“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你们不是个个在盘算二老的箱底，现在人死了反倒装起来了，我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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