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4章 三色汤沸隱千钧

对於斐蓁这样年龄的半大小子来说,理解什么是百姓,什么是民眾,什么是阶级,什么是剥削,確实是比较难。

因为有很多事情,並不一定就能表现得非常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黑白来。

就像是开饭庄的,或许最开始的时候,確实是让吃饭的,做饭的,获得了各自的需求,但是很快,盖房子的,租地皮的就过来了,然后就会从吃饭的,做饭的嘴里面抠钱,笑呵呵的走了。

之后的矛盾,就是吃饭的和做饭的了,至於盖房子和租地皮的,就隱身了。

一些不明白事理的拍著桌子骂厨子,即便是有些火星子溅到了盖房子和租地皮的那边去,也会有一些狗腿子立刻衝上去表示盖房子和租地皮的也不容易,要多体谅,多理解……

但是產生这些根源的需求是什么?

是选择。

是方向。

而最为可怕的,却是那些一本正经的,却只说半句实话的傢伙。

比如贾詡。

斐蓁的理解,只能卡在將领兵卒的层面上,毕竟年龄在那边,斐潜要求斐蓁能够理解什么是百姓民眾的力量,显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经验积累,但是贾詡你个浓眉大眼的……

哦,三角眼山羊鬍的,也来玩这套?

庞统挪到了前线,关中留守的是荀攸,但是关中的事情太多了,荀攸一个人忙不过来,斐潜便是拖拽了贾詡来补位。

只不过这甲鱼么……

斐潜找贾詡来,一方面是询问了解这一段时间来在陇右,以及西域的一些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问问贾詡对於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可能会越来越多的山东投降官吏,士族,乡绅的处理意见,解决方案等等。

可以预见,在驃骑军进入河洛,甚至更远一些的山东中原地区之后,会有大量的地方官吏,乡绅等等立刻换上了驃骑的旗帜,然后表示他们可能从太兴元年,甚至更早的时间,就已经是心向驃骑,只是因为曹氏的迫害,夏侯的威胁等等原因,才无奈的身在曹营,却一直盼望著光明云云。

对於这些人来说,改换门庭只不过换件衣袍,改个旗帜的事情,但是斐潜並不愿意如此。因为简单的接受这些人投降,而不做出相对的改变,那么就几乎是失去了斐潜在关中推动改制的意义,而如果说將关中的制度直接搬过去,又会立刻陷入山东的陷阱当中。因为山东之中有太多的人已经被灌输得不喜欢动脑子,也懒得去明白什么事理,人云亦云的有很多。

斐潜虽然和庞统商议过在实施制度变化的过程当中大体上的步骤和方案,但是从设想到落地,是需要人员去执行的,而对於人性人心的把握,斐潜觉得当下三国之中,如果贾詡称第二,怕是没几个人敢自称第一的。

暮色渐沉,晚风將驃骑府衙周边悬掛的旗帜吹拂高高飘扬。

贾詡沉默著,盯著旗帜看了片刻,嘴里嘀咕著『三色』什么的字眼,便是缓缓的走了进去。

堂下的护卫高声唱名。

斐潜从厅堂之中快步而出,拉著贾詡就往堂內走,顺便吩咐侍从去端茶来。

谈事情么,喝茶最好。

谈利益,说生死,才是喝酒。

这是华夏传统,要不然为何要流传『杯酒释兵权』的典故?

贾詡拱拱手,谢过了斐潜,然后坐在厅堂之內,端端正正,看这外表,就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只不过偶然眼眸里面跳动过的精光,略微可以体现出其內心的某些端倪。

『文和。』斐潜的声音不紧不慢,『先喝茶。』

贾詡苦笑了一下,『主公,还是先说事吧……』

斐潜笑道,『这是为何?』

贾詡低头说道:『臣听闻如今有闻司请人,便是说喝茶……』

『哈哈哈哈……』斐潜大笑,『文和自污,却是为何?莫非文和以为某是不可容人之辈?』

贾詡捋了捋鬍子,『主公自然是不需如此……不过……山东之处,若无把柄,怎能顺从?』

斐潜收了笑,將茶碗给贾詡推过去,『文和知某忧虑,便是出此下策?』

有闻司上报,贾詡在陇右期间,收了羌人头目一些东西,牛羊皮毛什么的,数目不算多,也不算少,然后在陇右开了个贾式的草场,招了些人手在饲养。

这事情,很是微妙。

一方面么,贾詡没给羌人钱,算是白拿了羌人的財货,另外一方面么,羌人却也没有说什么,甚至在草场里面帮著饲养牛羊的,也同样大多数是羌人。

斐潜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是贾詡自污之举了。

因为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刚好卡在红线边上,也只有贾詡这样的傢伙能做得出来。

进一步,就是贪污受贿,可是这个贪污受贿的数额又不大。退一步,那是先拿货后给钱,只不过钱款的时间略有些长,但是羌人都没意见,旁人又能说什么?

至於侵占草场什么的,说起来好像很严重,但是实际上不算是什么事情,因为陇右的人口密度远远低於后世,而因为北宫事件,导致在这一段时间內,羌人的数量也下降了很多,很多草场都是空著的。

虽然说『莫非王土』,可是在汉代城镇之外的绝大多数荒地,都没有特意去標识出来。普通百姓偶尔去搞点东西,採集野果猎杀点野兽改善生活,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说大张旗鼓开始要以某个无主的荒山荒地作为谋生或是赚钱之处的时候,官吏就闻著味道来了……

所以如果说贾詡侵占土地,那么也可以,但是又是无主的草场,就算是论价,也谈不上什么。

『臣如今老迈昏……』贾詡似乎还想要矇混过关。

『文和……』斐潜没等贾詡说完,便是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神色略微严肃。

厅堂內的青铜博山炉里腾起裊裊青烟。

贾詡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片刻之后嘆息一声,『也罢。臣有闻,昔者范蠡泛舟五湖,非畏勾践剑利,乃知“飞鸟尽,良弓藏”……』

贾詡伸手示意,表示斐潜不需要解释和打断,『臣自然知晓,主公雄才大略,心胸开阔,绝非勾践鼠目之辈,然……他人信否?』

『嗯。』斐潜微微皱眉。

贾詡望著盘旋上升的烟气,声音像陇右戈壁的碎石相互摩擦,『文种见西施入吴,犹信“君子之约”……可这世间,多有勾践之愚,难有主公之智啊!』

斐潜端著茶碗,看著茶碗內的茶汤微微盪起涟漪,『文和此举,便是为了……使山东降士,触类而长?』

雒阳城之战,一般的百姓看到的是驃骑军又得胜了,商人看到的是又有新的商路和商品了,官吏看到的是又多出了新的萝卜坑,而对於贾詡这样的人,他先一步看到了斐潜的忧虑,並且还直接给出了一个斐潜表示是『下策』的答案。

在雒阳城之中,除了降兵之外,还有很多的山东士族子弟。

这些傢伙在城破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或者说仅有的受伤,也是在爭抢著如何给张辽,以及驃骑军的『献媚爭宠』的过程当中相互挤压推搡而导致的……

张辽上报这些事情的时候,斐潜便是觉得有些头疼了,而且还有预感,隨著他的部队人马进入中原地区,这一类的头疼事件,还会越来越多。

『主公,昔日吴子,可是杀妻求將啊……』贾詡似乎察觉了斐潜的头疼,便是轻声说道,『如今这山东之辈,未必有吴子之能,然有吴子之欲也。』

斐潜默然。

想要晋升,是人的天性。

太想要进步了的,也不仅仅是吴起一个人。

古今中外,多了去了。后世里面如果家庭成为了拖累的,动用极端手段的比较少,但是离婚的就比较普遍了,米帝政府官员都不敢公开其家庭关係,也是有这一方面的考虑。当然,也有不太敢彰显出自家一家老小,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都在一个地方打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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