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今届的会试考制或会改动。”
崔七昭又请陈晋过去做客,两人在亭子内喝茶,颇有些闲情逸致。
陈晋问:“如何改法?”
“有消息称,将取销殿试。会试考毕,直接定出金榜名次,然后外放为官,就算第一甲的进士及第,也不能进翰林院了。”
陈晋一怔:如果真这么改,那绝对是巨大的变动了。
不过自从新帝登基,各种制度变化就一直在发生着,最典型的便是考试的内容。
至于改动后的优劣利弊,目前暂不好说。
科举考试,只要会试考中,便都不会落榜的了,殿试的作用,主要是给皇帝过目,然后圈定第一甲的名次。
如此一来,相当主观,就看能否入得皇帝的眼,到了这一步,名次排列,可以称为“玄学”。
有因为长得符合审美标准的,被点为状元;有因为名字取得妙的,被点为状元……
反之亦然。
譬如说魁星的遭遇,便是因为面目丑陋,而被撸到了后面的同进士出身,才有踢破书斗,撞柱而亡的典故。
在陈晋看来,殿试等同于面试,的确有着诸多玄学讲究。
而今新帝居然要取消这个环节,背后原因,耐人寻味。
崔七昭问:“陈兄,你有什么看法?”
陈晋一本正经地答道:“在没有金榜题名之前,我什么看法都没有。”
崔七昭呵呵笑道:“倒是个务实的。”
陈晋反问:“那崔兄你呢?应该觉得不满吧。”
“哦,为何要说我不满?”
“以崔兄的相貌,若是上得金銮殿,定然深受欢迎,取得加分。”
崔七昭:“……我以为陈兄腹有诗书气自华,没想到也会以貌取人。”
陈晋笑道:“圣人曰:食色性也,我也就是个俗人罢了。”
崔七昭深深看他一眼:“难怪陈兄先去中州,成亲之后再来考试。”
“人生四大乐事,洞房烛夜,金榜题名时;洞房排在金榜之前,我这么做,相当合理。”
崔七昭被逗得噗嗤一笑:“以陈兄的年纪,的确该成亲的了。”
陈晋说:“非也,我是遇到了对的人,才会成亲。”
“对的人吗?”
崔七昭神色忽然有些落寞,似乎有着某些难忘的过去和故事。
陈晋把话题带回去:“取消殿试的话,其实我有些遗憾,毕竟我想见见圣上。”
崔七昭晒然道:“那你有没想过,即使有殿试,圣上也未必会现身?他都很少上朝,不理政务了。”
陈晋心一凛,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多谈下去了,免得授人把柄:“那按你的意思,金榜题名者,即可外放为官,是不是说地方上的位置都空缺了?亟需新官上任?”
“可不是?寿安街上的囚车,一辆接着一辆,都有眼看的。”
崔七昭对此似乎颇有微词。
陈晋默然,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得位不正,手握乾坤后肯定会进行大清洗。
只是这清洗的力度大了些,时间也长了些。
都三、四个年头了,仍未平息,反而越演越烈,使得局势动荡不安。
难不成真要激得天下大乱才罢休?
虽然两世为人,但陈晋依然看不透这局势走向。
只感到迷雾重重,各种不合理,以及诡谲。
但话说回来,这本就是个有着鬼神的非凡世界。
崔七昭看着他:“这个消息,也只是传闻,真假未辨。毕竟圣上行事,惯于朝令夕改,难以捉摸,所以陈兄不必想太多。”
“多谢崔兄提醒。”
陈晋拱手做礼,对方与自己,颇有点交浅言深的意味了。虽然不知藏着什么深意,但落在实处,的确获得了有用的信息。
喝完茶后,返回住处,在外面闲逛的“包打听”顾乐游也回来了:“书生,昨夜城中出了件大事,一队内厂番子被人袭杀,死得极为可怖,现场留下个木牌子,写着那首‘燕归来,天下同’的童谣。今天一早,城中就到处搜捕捉人呢,闹得鸡飞狗跳的。”
陈晋问:“你在哪打听到的?”
“就是茶馆,还有酒铺,很多地方都有人在说着。”
“呵,他们是故意派人宣扬出去的,否则的话,你根本不会知道发生过那样的事。”
舆论导向,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尤其在这传媒蔽塞的时代里。
顾乐游不是笨人:“如此说来,那同文会的人真得潜入了京城,并准备起事?”
“我还是那句话,起事不容易,现在看来,最多就是制造恐慌,弄出些乱子而已。又或者,就是奔着内厂去的。”
“看着像,哼,这些内厂爪牙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不知害了多少人,也是活该。”
“道士,非常时期,你还是少出门为妙,一不小心,便会被内厂盯上,把你抓了去,可就麻烦了。”
顾乐游叹道:“嗯,我都有点后悔入京了。本想着京城繁华,是风云英雄地,现在来一看,处处缚手缚脚,出门买个菜都难。”
陈晋当下把崔七昭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顾乐游喜道:“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当官了?好哇,到时咱们到州府中去,为官一方,造福一方,自己说了算,那就爽快了。”
陈晋:“……”
淡然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首先,我得先考中进士。”
顾乐游说:“书生,以你的才学,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你在江州,都是独占魁首的。”
在考试的事上,陈晋很难跟顾乐游解释其中的难度,说多了,又是“灭自己威风”,只得道:“即使考中,新科进士出身,一般都是当个七品县官。”
“七品县官,那也是个很大的官了。若是在中原江南的县官,可不比岭南边荒的知府大人差多少。”
“你倒是门清,不过好地方的位置,早有主了,轮不到新人来当。”
顾乐游笑道:“那可未必,你不是说地方缺官吗?这就是个机会,况且,你上面有人!”
陈晋明白他的意思,上面有人,指的是苏孝成。
这位苏二伯起复入京后,很快受到了重用,担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实打实的从一品部官。
虽然掌管人事的是吏部,但苏孝成出面帮忙的话,便能给陈晋谋取一份好差事。
对于这位很满意的苏氏女婿,苏孝成掩饰不住的赏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然,现在说这个言之尚早,一切要等考过再说。举人固然也能当官,但在名分上始终差些意思,如果考不上,就算苏孝成帮忙,也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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