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第426章 史笔如刀
第426章 史笔如刀
春,三月三。
丞相卫绾上书,自言老病,欲返乡。
帝不准。
三月中旬。
丞相再度上书请辞。
帝加封之,不准。
次日。
丞相又请辞。
帝叹,数掩面,终允之。
四月六,帝欲命御史大夫赵绾任丞相之位,朝臣微词颇多。
然帝问维新侯、郎中令、宗正,皆言赵绾可。
故绾为新相,数汉以来丞相十七人,唯其非侯矣。
四月十七,建陵侯离京,帝遣使践行。
……
“阿父,您是在写史吗?”一道略带稚嫩的童声从司马谈的身后响起。
合上手中的书册,司马谈转过身,淡淡笑道:“阿父不是在写史,而是在检查这些时日的记录。
它们是最原始的材料,但过于简陋,不能直接放到史书之中,需要经过执笔者的润色,才能最终定稿。”
史官往往有着家族传承。
阿父是从大父手中接替了太史令这个职位,自己又在阿父退休后,继续担任太史令。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的长子司马迁,同样会继承这个位置,用史笔忠实地还原过去、记录现在。
哪怕他现在只是尚未到舞勺之年的孩子,但司马谈不介意多教他一些内容。
这些话能多记一些在心中,对于未来担任太史令,那是有益处的。
司马迁认真听着,诚恳提问,“所以刚才的这些内容,阿父将来写史书的话,会怎么进行选择呢?我听人说,这位新丞相数年之前,不过白身,现在却已是身为万石之官,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史书上会要写他很多内容吧?”
司马谈笑了笑,“为父现在也不知道答案。
赵丞相上任不过旬日,没有做出什么功绩,也并未犯下什么错误。
而史书讲究是简洁,若是背后没有什么深意的事件,未对时局或将来产生影响的人物,那是不值得记到史书上去的。
如果这位赵丞相在任上碌碌无为,那么我最多也就只是把他的名字顺手写在史书上,不让丞相的更替顺序出现空挡,让后人产生误会。
若是他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都感叹、赞扬他的行为或者政策,那说不定我会专门为他列传。
当然,你在外面听说那些什么‘白衣骤起,担任丞相’的言语,听听就好了,多读史书的话,就会发现这并非什么值得惊叹的成就。
太公望由渔翁变为齐公,不过十年。
阳夏文贞侯从戍卒变为列侯,亦是只了两年时间。
高祖本是布衣,拔剑而起,一统天下,登临帝位,更是只用四载有余。
那么你觉得用了数年时间,从白身变为丞相,还有那么难以置信,值得在史书中大肆夸赞吗?
阿迁,你多多去听外界的声音,是没有错的。
但是不要被那些话语影响了心中的判断,我们史官手中握着一支笔,心中更要有一杆秤。
那些值得夸赞的功绩,不要因为伱厌恶当事人就将功绩抹黑。
那些应该抨击的行为,不要因为是皇帝的决策,是朝中的重臣,就对其视而不见。
史官一生最要坚持的事,叫做秉笔直书。”
司马迁愣了一会,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他抿嘴回道:“阿父,我明白了。
我会多多读史增长见闻的,然后努力去判断外界那些那些话语,哪些是对,哪些是错,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没有想好久乱说。”
他暗暗握拳。
自己刚刚在阿父面前的表现,确实太过浮躁。
这样的错误,以后绝不会再犯!
毕竟他们家族担任史官,已经数代,成了一种传承的同时,更是带有沉甸甸的责任。
司马迁不想辜负它。
见到儿子认真的态度,司马谈满意地笑道:“你能这么想,阿父相信你未来肯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史官。”
要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性格沉稳,又有几分执拗的劲,属于天生适合当史官的材料。
更重要的,是他能写一手好文章。
不过司马迁笔下所写的内容,并不像当今司马长卿那样的锦绣文章,有着华丽的辞藻,而是更符合史书的要求,简练而又准确,却又能多出几分味道,将人物写得传神。
大概是在两年前,司马迁见着自己案牍上的记录,指出可以更改其中的几个字,在不影响原意的情况下,让内容更加流程。
看着儿子指出的那几点,司马谈觉得果然没错。
虽然只是稍稍改换了词句的位置,增添了一些修饰,却是让所有的人物都“活”了过来。
自从发掘儿子有这样敏锐的天赋,司马谈虽然没有与旁人言说,但是下定了让他继承家族史官位置的决心。
“我会努力的。”听着父亲的夸奖,司马迁嘴角上扬,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阿父,你刚刚说的列传,是什么意思?我似乎没有听过,还请父亲解惑。”
虽然父亲说是让自己多读史书,但其实司马迁其实早已经将家中那些前人史书,几乎翻了个遍。
不过他对于列传的意思,却没有太过明白。
毕竟文献典籍之中,传的意思,一般是指《左传》。
但阿父的言语,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司马谈揉了揉下巴,“这……乃是阿父想要采用一种新的形式,去编修史书。嗯,过去的史书,往往是按照国家,或者时间来叙述。
从秦以来,再到高祖建汉,天下归为统一,按照国别来编修,那是没有意义的。
而按照时间来撰写,困难则是出在同时发生的重要事情过多,若是单纯按照时间来编,那视角恐怕会过于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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