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往后退,在人的缝隙里看见沈淮被拉起来,毫无意识地任人摆布。
她愣愣地出门,站在门口,等待跟着漕督队伍回城的颜氏。
徐远寻到刘三点和颜氏后,便再次横渡白马湖,与郑斌在东岸相遇。一路狂奔,又在半途遇见邱奈成,颜氏自觉同行拖累了他们,便提出自己随邱奈成的大队回城,救人要紧,让他们带刘三点先回。时间紧迫,带着颜氏确实拖延,郑斌便留了一个锦衣卫保护,这边快马加鞭,带着刘三点先行入城。
果然不一刻功夫,颜氏便到了,看见苏芽袖筒里缠得鼓鼓囊囊的、手臂被绷带吊在脖子上的样子,脸色立刻变了。
“娘……”苏芽看见颜氏安然无恙,悬着的半颗心终于放下,想到还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沈淮,十分的心酸和苦楚都满溢上来,抱住颜氏不敢出声。
颜氏搂着苏芽发抖的身体,猜到她这一日夜定然过得万分惊险,连忙小心地将苏芽身上摸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其它包扎的痕迹,心跳这才稍稳。
孩子脆弱时,当娘的是绝对不敢也脆弱的,她深吸一口气,在苏芽背上轻拍着安抚,哄道:“好了,娘来了,小芽不要怕,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苏芽只觉得嗓子疼得说不出话,将头埋在颜氏颈窝里,哽咽地“嗯”了一声。
那边邱奈成已经与郑斌等人站在一处,问过沈淮的情形后,本想进去探望,却被高峻拦在门外,只说里头正在施救,不可惊扰。
幕僚吴庸悄悄地对邱奈成做了个眼色,邱奈成心中有数,他已知沈淮回城后的遭遇,曹开河的死讯让他既吃惊又暗自痛快,这一昼夜所发生的诸般事情,似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地拍过来,打碎了此前的诸多盘算,千头万绪散落,都还等着了结。
邱奈成原就对沈淮的状况有心理准备,当下便遣散了大部分官员回衙门办公,自己引着王恕、徐国公、孙副守备重回前厅。
有后宅的婢子过来要引颜氏去洗漱休息,态度极其恭敬,颜氏吃惊之余仍是不敢稍离女儿,慌忙谢绝。
苏芽失魂落魄地在旁站着,见婢子仍要劝,便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婢子早听了苏芽的事迹,只觉得她身上还带着血腥气,立刻吓得倒退一步,转身跑了。
周边回归安静,高峻在廊下示意她们过去,苏芽拉着颜氏慢慢穿过锦衣卫的警戒,脚下青砖铺就的平地上,纹路细密如棋局,看得她眼。
突然,里头隐约传出痛苦的连续呕血声。
刘三点的声音不再镇定:“糟了!他受不住!”
苏芽如闻惊雷,飞身进屋,直扑内室,惊见沈淮正趴伏在床沿,药童端着的盆盂里已盛了半盂血。
徐远扶着沈淮的肩,着急地吼:“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别呆着啊!”
张参木脸色发白,“止血!得快点止血!”
刘三点满头大汗,半身都是被喷的血,却瞪大眼睛,道:“莫慌!让他再呕一会儿。”
两人各执一词,该听谁的?
苏芽煞白了脸,“刘叔——”
刘三点摆手道:“我晓得!这法子既用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莫慌,切莫要慌,让我想一想……”
他捞起沈淮手腕,按着脉门仔细数,“前辈,你的针包快取过来,若再呕半升仍不能停,你就给他止血。”
张参木也在抹汗:“我给他止血?”
刘三点:“非你不行,我止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不着调,只不错眼地盯着沈淮,又对徐远喊道:“扶好!扶好!莫让他被呛到了!”
张参木听得头皮发麻,慌忙将针包摊开,逐个用烈酒擦过。
沈淮上身只披着件里衣,衣襟敞开,已溅上星星点点的血滴,在白底子上刺得苏芽眼睛发烫,眼前事物都在放慢,渐渐被喷洒在盆盂里的血瀑覆盖掉。
眼见着盆盂满了,刘三点急喊张参木用针;
眼见着一片慌乱中,沈淮渐渐软倒,至无生息;
眼见着张参木将针起了,叹息摇头,刘三点缓缓放开沈淮手腕,一拳捶在床沿上。
眼见着他们收回了所有救治他的动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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