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让杨兄查验包袱里的东西,如果他没在物品上做手脚,那就可能是在书信里。将军知道杨兄是个信人,知道他不会打开信来看,那他要是写上两句又如何?

说不定他家里见信就将来人捆了。万里之外死个人谁还能去查不成?只要军中报个逃亡或暴毙,万事大吉!”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齐齐看向杨大意。杨大意脸色难看,半天才说:“可,俺总不能把信拆开呀?”那信是用火漆封印的,所以不好拆,搞不好就留痕了。

他这一说还真把几个人难住了。杨乙想想拍了下桌面:“我去把赛魁星夫妻俩找来,他们见识多,说不定有好办法!”李丹想对呀,命他赶紧去。

赛魁星韩安本是个秀才,后来遭人构陷入狱被夺了功名,出狱后家破人亡。他凭借祖传的医术入赘到仁里巷苏家,娶了和离(离婚)还家的苏四娘,帮她操持客栈生意。

韩安擅长一手好字画,又擅鉴赏古品,在余干有“赛魁星”的绰号,小有名气。

他妻子苏四娘豪爽得犹如男子,被先前婆家不喜,其实极是利落能干。

又擅使一对两尺擀面杖,三、五男子近不得身(李三郎和这位师娘颇学了些精髓),因而被人背地唤做“玉面夜叉”。

夫妻俩被杨乙拉来,边走边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到酒楼上和众人团团行礼算是见过,然后就请杨大意把那封信出示,他两个凑在一起看了会儿,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苏四娘回头问:“三郎,这信是要打开且不留痕迹么?”

“正是,如无不妥处,还需原样封好,不可叫人瞧出毛病。”李丹回答:“困难么?”

“倒也不难,无须他人,只我夫妻动手,旁人需让开。”韩安说:“若手抖一些儿,只怕留了痕就不好再料理。”

“使得!”李丹再看向杨大意,轻声说:“还是刚才那样,信打开,兄自己观看。若无事,韩先生封还。可否?”

杨大意叹气,但为求心安还是点头。李丹等人便都归位,刘宏升按韩安吩咐叫伙计取来火烛、镊子、米饭,然后众人看他夫妇两个背对大家悉悉索索一阵。

不多会儿,韩安回身,将取出的信纸小心放在桌上,他两个来圆桌边坐了,同大家一起看杨大意读信。

李丹眼见杨大意忽然脸色灰白,知道肯定是信有毛病了,忙给小乙使眼色。杨乙过去搀扶了他胳膊轻声问:“如何?”

杨大意以手遮面,叹息着将信递给杨乙:“你看吧。”

杨乙家道没落前读过五年书,识些字的。他接了过来。一瞧,大骂:“这狗官!果然如三郎所猜,他竟唆使家人灌醉杨兄再捆绑了乱棍打死!”

“什么?这还有王法没有了!”顾大刷地起身,脚踩在凳子上,一拳砸在桌面。刘宏升和李彪也大骂不止。

李丹摆摆手让屋内众人安静下来,走上前对颓丧垂头的杨大意道:“兄不必如此,还好遇到我们兄弟,算是有惊无险。你不用担心,在这余干地方没哪个能害你!”

杨大意起身“扑通”跪倒,叩头不已,口里道:“若不是迷路到此地,俺险些儿做了鬼咧!李兄弟是俺贵人,大意今生今世捐躯以报!”

“哎,何至于此!”李丹微笑着搀他起身。杨大意本不想起,不料李丹两臂用力他跪不住,心中正吃惊,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不禁赞了声:“丹哥儿好力气!”

“嗨,你还不知道哇?三郎是咱们县里有名的‘小元霸’,天生神力呢!”苏四娘格格地笑着说:

“莫说是你,就是那寺门口的几位天王,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去年在瓦子街上有头牛牯犯倔不肯进牛市,还撞伤两个牙子。是丹哥儿过去掰着牛角掀翻将它制服的,那可是我亲眼所见!”

“在下那时和娘子在一起,也可证明!”韩安笑着接了他娘子的话,得她媚眼一瞟,赶紧收回心来问:“既知这信里有毛病,三郎,可还要再原样封了去?”

李丹看眼杨大意,说:“我看不需要了吧?难道杨兄还会往那陷阱里跳?”

“这条喂不熟的狼,亏俺还两次在阵前救他!”杨大意气愤难平:“不行,三郎你借匹马,俺要回去找他算账!”

众人唬一跳,忙纷纷劝说,只有韩安和李丹坐着没动。苏四娘才起身,回头看看她男人又坐下了。

“大家都别吵吵,听三郎说!”杨乙叫道。

“杨兄,大伙儿劝你,说的都有道理。”李丹这才开口道:“依小弟看,这不是你打不打得过千军万马的问题,是值不值得为这等小人枉送一条命的问题。”

“三郎说得对!杨大哥,何必为那等鸟人枉送性命?”

“是呵,兄长有这身本事还怕将来不能翻身?”

众人七嘴八舌,这时四娘也说:“杨百户,且听奴一言。

我家先生也曾受人冤枉,但就像方才李三郎所讲,大好之身拿去与人相博,不明智呀!人都说,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君子何必因一时激愤去拼命?”

她说完看向李丹:“我看,广西那边杨兄弟肯定去不得,不如就在这余干悄悄藏了。奴家别的做不到,将个把人匿于市井还是有把握的。

三郎放心,先让杨百户在我店里住着。老娘倒看有没有哪个狗头敢来领教!

况且,那枣骝马水土不服也需时日调理。至于今后,咱们慢慢想办法便是。你二位看哩?”

果然是秀才娘子令人刮目相看,李丹望向韩安。他以往同请教书画技艺,师礼相待。没成想他家娘子临事都颇有智略,讲话条理清楚。

可以肯定,韩安本人也不是个腐儒,律法当前他听自己夫人谈到包容亡命时竟然面不改色。嗯,此人堪当大用!

“我看可以!”李丹见韩安微微点头,便将手一挥:“杨兄,你莫有任何担心,有弟兄们看顾,尽管放心住下。

就算别人知道了,小乙、顾大、宏升他们都是爱好拳脚枪棒的,对外咱就说是从北地请来的教头。谁也挑不出毛病,对不?”

“对、对!就这样讲!”那几个连声应道。

“这,这会不会给各位兄弟带来麻烦?”杨百户过意不去地问道。

“杨兄,你这‘麻烦’二字岂不是生泛了?”顾大将大巴掌一推:“我等兄弟奉三郎为首,行的是‘侠义仁爱’四字。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何来麻烦之说?”

“是呵。”杨乙自知道杨大意是个镇抚百户(六品)官身,也不敢再和他拍肩膀、道本家了,规规矩矩称他:

“杨长官不必在意,况且君教授我等拳脚枪棒,也算师徒之谊,为君做这些还不是应该的?”

杨大意哭笑不得:“小乙,你怎么忽然管我叫什么‘长官’?倒叫得人一身肉麻。”众人大笑,笑声中杨大意将那腰牌摸出,往桌上一丢:

“罢、罢,就算我这几年瞎眼跟错人、走错路,今后有机会从头来过。这劳什子你等化了换钱吃酒,我也不要了!”

“兄长差异。”李丹过来拿起腰牌塞回到他手:“虽则兄长已看开,然而这东西说不得还有用,先收着为好。”

说完李丹转过脸来对李彪吩咐:“老七(李彪在他那辈份里排行第七),你这几日在马市上要留意,若有人打听这匹马和杨兄下落,你需马上告诉顾大或我。

同时你们要把那人盯紧了,看他去哪里、宿在何处。记得了?”

“三郎是担心那参将派人寻了来?”韩安捋须问。

“正是。他要黑杨兄必然想知道结果,说不定杨兄身后有跟着的人会找来,我等要防着他寻着踪迹。

最好是他们遍地寻不见,回去报称杨兄失踪或为湖匪所害,或可让那参将真地放心。”

韩安赞许地点点头:“三郎心细,该当如此!”李彪便应下此事,称回去多找几个要好的牙子,让大家一同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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