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楼上,和众人见面,李丹双手背着退后一步满意地上下打量。

见杨大意选了件蓝灰深衣,外面套件青色大氅,脚上也换了双新的牛皮快靴,不由笑道:“兄这一换装我差点认不出了,果然人靠衣杉呀!”众人大笑。

因今日名义是为杨大意接风,所以请他坐了上首,李丹和小乙在两侧,顾大坐他对面,两边是刘宏升和李彪。李彪以李丹的晚辈自居,忙着为众人斟酒。

李丹便开口请杨大意先行一杯,见他起身捧了杯道:“杨某落魄,得遇贵人与众兄弟,为俺购衣、安置下处(旅舍)、疗养马匹。大意感怀备至,无以为报。

这杯酒敬诸位,俺是粗人不会说话,都在这酒里了!”说完仰头先饮了。

众人便叫好,纷纷跟着饮酒、吃菜,又见伙计端上来李丹亲手做的菜品、羹汤,无不叫好。尤其那菊豆腐,让所有人惊呆了。

酒酣耳热,杯盘相交。这时李丹注目杨乙,他见了明白,边夹块蒸肉与杨大意,边做不经意地问:“杨兄,你我同姓,幸甚!我就视你为兄长了。

不知兄长到底是为的什么,千里迢迢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又如何被困在这一带呢?我刚才听你意思是来出公差,兄长可是官家之人?”

“嘿嘿,也算,也不算。”

“怎么讲?”

于是杨大意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杨大意家中本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船工,父母两口儿都在河道渡口上撑船渡客,日子勉强还过得去。

十岁那场大水(李丹父亲去世)故乡一片泽国,百姓生活顿感艰难。

恰好有个和尚坐他家船去临清,相中这孩子力气不小,便和他父母商议说愿意出十两银子,带杨大意做个十年俗家弟子。

所谓俗家弟子,吃住在师父那里,不用剃发出家,还可以时常回来探亲,十年后不管你学成啥样都得下山还家。

那会儿有这十两可是救命的钱,大意父亲回身看看身后三个更小的孩子点点头,于是杨大意挑上师父的箱笼跟他上了五台山。

这十年里他不但打熬身体学会身武艺,而且在师父指点下得以识字,还看了不少史书和典籍。

到第十年师父说你已学成,我如约要放你下山,但是你需记得我教你这身本事,不是叫你归乡务农,在地头打架,到村口揍财主的,你要寻机会去当兵,必能做个好将军。

杨大意听了前半却不大信后半。他到家里一看弟弟们都已长大,妹子也说了人家,父母却在头年相继去世了。

他想了半宿,次日将两个弟弟叫来开始教他们拳脚,过了几个月把包袱一背,将摆渡生意交给弟弟们操持,自己就去了北方。

他本打算到京城,看看能不能顶某个武勋子弟的名字混进禁军里学点东西。谁知人还未出沧州就碰上官军和盐匪交战,直接卷入了战场。

混乱中杨大意出手救下几名军官,还砍了七、八个凶悍的匪徒。

仗打完才知道其中有个被他救下的是长芦盐场卫所的千户大人,结果因为这个缘故得了一纸推荐信,他到保定投入游击将军麾下做了个亲兵。

后来克尔各人寇边包围威平堡击溃平虏卫援军,山西行都司向朝廷求援,保定都司奉兵部令抽调部分兵力在游击将军带领下入援朔州,结果参加了井坪所遭遇战和收复平虏卫的战斗。

仗打完以后保定兵本该回去,但是他们的游击将军却因为伤病走不了啦。苦挨了两个多月没撑过去,最后由部分亲兵护着他的棺椁回老家。

杨大意却被参将罗氏英相中,提出留他在军中做个镇抚百户(专司军纪、督战)。

想起师父说自己能做将军,杨大意觉得机会来了,便同意留下,跟随罗氏英先后到川、黔、桂平叛。因鞑靼寇边,罗将军再度被调回大同。

杨大意在一起入室暴行案中撞到了将军的堂兄!杨大意也不傻,他想着我捆你去见将军,如何发落就是你们哥俩之间商议了。

谁知那哥们根本不领情还动手反抗,等杨大意喝止时,人已被扎了三个窟窿,眼见得活不成。罗将军见了尸首倒也没说什么,只叫他回去约束自己部下。

当晚那堂弟的部众突然鼓噪,罗将军将众人镇压住以后,把他叫来说这情况不好办,你这个镇抚做不下去了。我正好想找个人回乡送点东西还有封平安家信,你替我跑这趟。

对外就说你被调走,不然我对那些兵说不过去。一来一回寒暑交替,等这茬过去,回来咱们继续,机会总是有的。

杨大意听了觉得将军说的在理,也怪自己处置失当,要把人按住不就好了?现在要么找手下镇抚兄弟出来顶罪,不想干违心事就得自己承担。

他同意了罗将军的建议。将军让他连夜去虏获的马群里挑匹好马,还给他赏了十五两盘缠,杨大意便告辞出发。

听他讲到这里众人感叹、惋惜不已。

“杨兄,原来你先时还做过镇抚百户的?”顾大叫道。

“不是先时,”杨大意嘿嘿一笑:“俺当晚就走了,身上还配着腰牌,走时也没见随军书办开具什么免职的文书。所以……,说来俺现在应该还是这官职身份。”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铜牌来递给他。顾大识字不多,看了两眼便递给李丹这边来。

李丹接过瞧时,见两面都有字,云头飞虎纹一面是“镇抚百户”,背面是“广西桂阳参将镇抚将士携带,遗失问罪,借者及借与同罪,出入不禁”的字样。

铜牌交由杨乙又还给杨大意,小乙道:“如此说来,那罗将军待兄还真是不错哩。”

“只怕未必。”李丹微笑。

“三郎为何这么说?”杨大意错愕,众人目光也都看过来。

“这位罗将军是个身经百战有谋略的,必然熟稔人情世故,且他又极了解兄的为人。”李丹说完抬头看着杨大意问:“可知他让你带给家里的,除平安信外还有些什么?”

“这个……,”杨大意看看周围众人有点尴尬:“不是信不过各位兄弟,这包袱递到俺手就不曾打开过。”

“杨兄真是信人!那将军可告诉你里面都有什么了?”顾大问。

“这个自然!”

“杨兄莫误会,我无它意。”李丹摇摇手:“如果将军告诉你里面都有什么了,兄长已经出来两月余,行程数千里,途中又曾遇到过贼寇,难道就没有盘点过吗?

万一里面东西早有了差池你现在却还蒙在鼓里,到地方就这样交给人家,岂不是……?”

“唉哟,这话倒是!”杨大意一拍脑壳!他马上起身去后边桌上拿了包袱在手里。

李丹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们都不过来,杨兄你自己先检看下包袱内里有无差异。兴许是我想多了呢?”说完回到位子上坐下。

杨大意想了想,背对着众人打开包袱一件件仔细看过去,终于大笑了一声说:“都对上啦,东西没少!”

“那就只有查看信件了。”李丹说。

杨大意脸上有些变色:“这……不好吧?这可是让人家的家书。”

“杨兄不必担心。若信里只是将军家事,万事皆休。小弟愿意给兄长赔罪。可如果……那里面有对兄长不利的字样……?”

“三郎,你有把握?将军是何等人,不会做这样下作事吧?”顾大皱眉说。

“哼,这可难说!这世上的官儿就没几个好的!”刘宏升拍案叫道:“我倒觉得把他们想得龌龊些很不为过!”

“丹哥儿的意思是,怀疑那将军把杨大哥支应到故乡,而后设计构陷他?”杨乙问。“正是。他堂兄被害,悲痛伤心才是人之常情。”李丹摊开手道:“可你听到杨兄是怎么说的了?他开始什么也没说,连抱怨也无。

但紧接着就发生了夜里的鼓噪,又是他出面平息。他堂兄应该和他同乡或比邻而居吧?那杨兄回去送信岂不是有羊入虎口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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