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脚的人长得再高,也不过越过众人头顶看见前方的藩篱而已,可在山顶的人却可看到所有人都不及的远景,甚至百里外的山水、湖沼。

你能点醒为兄,为什么就不能叫醒自己呢?”

“兄长啊,我与你们不同。”李丹无奈地撇开两手:“你们都有雄心壮志,是大志向的人。

我不过是名只想这世好好过一场,踏踏实实做布衣百姓,寄情于山水间的庶子而已,并没打算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

“哈!”李肃笑了声。

“真的!没开玩笑!”李丹很认真地叫起来,就差赌咒发誓了。“我就想着挣点钱,有一天带着全家在湖边盖几间草庐。闲来钓鱼、烫酒,约两三好友吃吃喝喝,这就蛮好。”

“对了,说起这个我听说你总爱往厨房跑,还教小牛做菜?据说吃过的人个个赞不绝口,有这事?”李著啧了声:“古人云……。”

“我知道,君子远庖厨是吧?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李丹接口道。

“你这不是背得很好,张口就有嘛!”李著吃了一惊。

“古人说君子仁爱不忍见杀生,故远庖厨。兄长,我不敢说自己是否君子,杀生以侍奉长辈、亲朋,小弟不以为耻;

且三生轮回得为牛羊豚犬者,自是前世有因落报如此。杀之以成全其赎罪,于我何干?

就算我勉为其难做半个君子,仁爱于世间万万人尤嫌不及,哪有功夫去爱因前世孽缘而沦落的禽畜?恕小弟笨拙,实在有心无力也!”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著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拂袖佯怒道:“哪来的歪说,听都未曾听过!”

“嘿嘿,大兄说不过就批是歪的,反正你是举人老爷,你说歪就歪吧!”李丹晃着脑袋笑着说:“不过小弟手艺确实不错,要不要今晚露一手,请大兄尝尝?”

“什么?三郎要下厨?”朱氏进门来给他兄弟茶壶里续水,便听到这句,吃了一惊。

“呃,我不动手,指点牛哥,让他来做!”李丹眼珠一转忙推到宋小牛头上,却又找了个很笨的理由:“嫂嫂身上不便,岂能让你劳碌?”

朱氏面红耳赤,眼神古怪地看向丈夫。

李著不好意思地笑笑:“三郎不是外人,我方才与他说了。”

“唉呀,你这个人……!”朱氏嘤咛一声,以袖遮面,转身而逃。

“大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李丹做个鬼脸。

李著微笑摆手:“且不说这个。三郎,说了半天,难道你真地不想像为兄这样考科举、入仕途么?”见李丹使劲摇头,他只好叹息点点头:

“也罢,我不强求。从小你就是兄弟当中最会读书的,颇有过目不忘之能。

将来你何时改了主意,再捡起来亦不是难事。只是,那些打架、殴击的胡闹,以后切切不可再胡来了!”

李丹起身郑重一揖:“长兄如父,丹承诺今后行事必三思,不敢劳兄长心烦!”其实那些东西早在李丹脑子里,唤醒记忆就好,哪还用费心背书?

该背的东西上辈子都背得烂熟了,再活一回李丹不想还做个考虫!

当晚,李丹果然将宋小牛叫来这边,做了主菜椒盐烤鳟鱼、上汤三素、蒜蓉青蒿和五肉炒双菇,还有个五彩汤。吃得李著连声喝彩,又问这五彩汤是什么做的?

李丹告诉他这是用豆腐、鸡蛋、木耳、青笋(莴笋)和红萝卜(胡萝卜)五样切丝、烫熟后做出来的。

李著赞叹不已,道:“就这刀工便不得了。罢、罢,三郎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不考科举,凭这份做事的精巧、细密心思,将来也绝非池中之物,至少饿不死呀!哈哈!”

那时候的人大多数家庭都是上午日头在顶时吃朝食或叫午餐,傍晚太阳西斜时再吃夕食或叫晚餐。

穷困人家是只有朝食(午餐),傍晚最多喝些野菜、块根煮的菜粥(没有粟米那种)。富裕人家就不同了,早起有早茶,甚至夜里还有夜宵。

所以从人的精神状态、肤色和胖瘦上,完全可以一眼区分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农耕社会里“民以食为天”,吃饱肚子是第一要务。吃不饱、活不下去,先得忙着找吃的,谁有心思管你三纲五常、伦理道德?所以古人悟出“仓禀足而知礼节”。

社会发展的标志是看文化发展的宽度、厚度与深度(见注释一),而影响发展的力,既社会生产力。

生产力强大,社会发展在各个方面才能饱满,沿着坐标轴向的正方向不断延伸,反之则向负方向萎缩。

吃饱肚子的前提是农业生产力获得释放。富裕代表着生产资料和工具的占有,具备了生产力释放的基本要素。

但基层农民却不然,他们的生产受到缺乏生产资料和工具的影响,继而是生活素质无法获得提升,面对灾害的抵御能力极为单薄。

所以这样的农业化社会实际上结构是脆弱的,这也是为什么存在自家里还会有家产纠纷,彼此血亲之间虎视眈眈的原因。

根本上还是要获取更多的生产资料和更好用的生产工具。

虽然封建制度准备了“科举”等等的上升通道,可以使人获得士绅、士人、卿大夫阶层的地位,但那毕竟是少数人获得成功,绝大部分人还得内斗,争取从家族里的生产资料、工具中分一杯羹。

“大兄可听说分家的事了?”李丹边吃边问道。

李著苦笑:“听说了,一回来就听说了。没想到我李文洲有一日也要面对这些,所以说到底,也还是俗人一个呐!”

“就算当朝一品家里,恐怕也免不了,只是样式不同,是由不同,人数多寡不同而已。

但事情还是这个事,目的也还是那个目的。”李丹说着抬头看向李著:“我听说,大娘放出话来,要我自己独立门户哩。”

“若要分家,你这房便不可能不占一份。她的主意肯定是早早分你出去,且要你放弃对祖产的要求,你可愿意?”李著含笑对弟弟看了一眼,问道。

“那要看怎么分了。”李丹说:“这些年她也没给我和姨娘每月该有的月例,那些银钱应该是截留在了吧?”他看着惊讶的兄长冷笑:

“我们娘儿俩和屋里的丫头、小厮,都靠着我亲娘和姨娘的嫁妆利息过活,这点大娘肯定心知肚明!”

“她竟如此苛待你们?这太不像话了!”李著大怒:“你怎不早说?”

“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李丹解释,李著听了略有所悟。

妾室地位不如家里大娘子,一般家中掌握财产的都是正妻,假设妾室稍软弱,或者娘家没背景、地位地下,进门以后嫁妆被大娘子把持、侵夺的现象很常见。

李著告诉弟弟,依本朝律法,如果丈夫去世,遗孀没有子女的话,嫁妆归夫家所有,有子女的话则由子女继承分得。

小钱氏带着李丹扶柩归藉,凭这份苦劳和功劳获得了县里的守节旌表,并且族里也同意李丹寄在她名下为养子,这样就让大娘子高氏不敢轻举妄动。

加上她又隐忍、会做人,获得家族里不少同情与支持,高氏敢明目张胆来夺她姐妹的嫁妆,那旁人会指斥李府不要脸面,这会是很丢人的事情。

所以高氏一提和小钱氏有关的话题大伯子和小叔子都不感兴趣,就是这原因。

人家当初把丈夫在外面的财产,以及娶亲之前送到钱府的彩礼全部交出来了,干干净净,再对人家的财产垂涎便属于贪心不足。两位老爷虽然心里也痒痒,却都不敢真地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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