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在当地是有名的富商,外祖父相中这位年轻的知县,认为为人、学识都很不错,故而主动与他结亲。李丹三岁那年母亲去世,不久后李穆即转迁东昌知府。

他上任前回庐江安葬了钱氏,又奉岳父之命继娶了其次女,即被家里上下如今称为小钱氏的钱姨娘。李穆将她携到东昌任上,并把李丹交她抚养。

不料两人还未来得及再有子嗣,李穆在山东东昌府知府任上去世。他从做县丞到知府,积累了丰厚的宦囊。

小钱氏护着丈夫的灵柩和财产,带着李丹回到故乡,将丈夫的家产和彩礼如数奉还李家,因此被家族称道。虽然她是李二爷在任上时收房,并未来得及拜先人、敬主母茶,但盛誉之下高氏也不得不容留她,并同意由她继续抚养李丹。

李丹晓得这“钱姨娘”不是自己生母,那位是她姐姐,这点小钱氏自己也从不避讳,她把李丹当作亲生般抚养,为的是保全姐姐与丈夫唯一的血脉。

李丹每每闯祸或做出匪夷所思之举,高二奶奶便归罪于小钱氏,抱怨是钱姨娘教养不力。

小钱氏唯唯而已,实际她清楚高氏既以此强调她的权威,同时在打以分家名义逼自己交出姐姐嫁妆的主意。

这会儿,李府后宅内,“小孽畜”推开窗看看天上。

天水骤落后还是阴云密布,四周昏暗,雨还未下透。

但他等不及了,从大厨房(给下人们备饭食的)后窗户钻出去跳进后院,这里是洒扫和匠们住的地方,他观察四周无人,背着手若无其事穿过院子,来到旁边另一个院落。

这院是车夫、轿夫的住处,一侧便是李府的西墙。

他助跑几步,脚尖点地胸中提气,跳起来用左脚在柴房侧墙的凹陷处一蹬,借着劲拧腰发力,“蹭”地右脚已经踏上墙头。

身形稍晃找到平衡,转身轻轻提气,沿着墙脊跑了二十几步,墙外便是株有年头的栗树。他攀枝过墙,抱着树干跳下地,来到街角。

四五个正在别人屋檐下躲雨,身上落汤鸡般。身材干瘦、衣衫破烂的乞丐见到他忙都站起来。

“来来,人人有份。”那少年说着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抓出个麻布包,打开看时却是七八个冷馍。

众乞丐每人接一个,拿了便咬。为首的年长者不好意思,忙作揖道:“谢公子赏。您别见怪,大伙儿都饿狠了。”

“无妨。”少年抬手摆摆,将包裹重新系好,递过去,手指指天上道:

“老苏,雨又要来了你们赶紧避避吧。这几个带回去给女人、娃娃吃。”他叹口气:“你们穿过县城往南走,白马寺那边就有朝廷赈济的粥场了,到那边你们就能……。”

“丹哥儿,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一个额角淌血珠的青年从巷口大叫着跑来,用衣袖遮在头上,气喘吁吁道:“兄弟们遭人欺负了,等你来撑场子呢!”

“杨乙?你这是怎么了?”李丹上下打量他那惨兮兮的模样吃了一惊。

“城南赵老三那厮不知发什么神经,跑到咱城北来疯。”杨乙回过一口气来道:“他在春香楼请人吃酒,这也罢了,无端地非要唱曲的幺姐儿陪酒。

姐儿说如今时节不对只能唱个曲不肯,他便要手下拿了人回府,说要替妈妈调教。苏大娘吓得叫了我们去,谁知兄弟们刚进门那厮便大喊‘动手’。

弟兄们措手不及,我跑来寻你时已经被打伤四五个,张金刚的胳膊都折了……。”

“别说了!”李丹吼道,他眼里已经喷出火来,人冲到巷口,口里还在问:“可有衙门公差到场?”

杨乙忙在后头答:“不曾。”跟着追了出来。

余干县城夹在信江和余水之间,南北狭长。城北原有群青皮,号称十八虎,却互相争地盘,不能抱团,曾被南城的势力压了多年。

不想两年前冒出这李丹镇住北城诸人,并收拾了南城一顿,名声大噪。因他身高修长,生有蛮力,又恰姓李,故而被送了个名号“小元霸”(即唐高祖李渊第三子李玄霸,民间讹传其名为李元霸,以勇力著称)。

名号叫响了,无人敢做那等欺行霸市的勾当。西市在城北,主要经营牲畜、食材、调味料这类。东市在城南,主要经营首饰、丝绸、布、瓷器等高档货。

北城因李丹等人的维护环境安定,逐渐商业氛围盛过东市,这让杨乙口中的南城赵老三满是羡慕嫉妒恨。

赵老三官名赵煊,莫看诨名,其实是个皇族末裔的纨绔子弟。他仗着老爹袭爵昭毅将军勋位,整日游手好闲,豢养青皮无赖,干些欺男霸女、侵扰商户的坏事。

自李丹狠狠收拾了他手下,南城气焰顿消,形成了如今互不相侵的格局。

两边各有势力范围,若必要到对方地面上去须得提前打招呼,免生误会,是以赵老三今日贸然闯入,实在是件无理的事。

想到这里李丹放慢了脚步,抬头看春香楼已经在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雨水倾倒下来,泼到街面立时没了脚面。

李丹抹把额发上滴落的雨水,瞥见酱铺门口支撑雨蓬的挑棒,伸手抓过一根,叫声:“楚老倌儿,回头赔你!”磕在腿上一撅两截。

那楚老倌儿篷子倒了半边,吓得缩了脖子半个字也说不出。李丹双手背后大步流星走进春香楼。

春香楼原是本城有名的楼,后来在李丹扶持下转为高档餐饮,但在外人眼里它还是有些夹缠不清。

掌柜(妈妈)苏大娘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年纪,按说来此的哥儿都是寻欢的,被砸楼她可是头遭亲历。

国丧期间又遇阴雨生意指定好不了,不想进来几位爷,竟还是拿着闹事的主意!苏大娘见转眼满屋哀嚎、一地破碎,早吓得容失色,往日的态度早已不见。

她钗环凌乱,身上的宝色苏绣褙子不知何时被泼上了各色菜汤酒水,显得狼狈至极。

李丹大踏步进门,她便如见到青天大老爷降临般“哇”地哭了出来,叫道:“丹哥儿,你看这好端端的……叫什么事,你可得帮奴家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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