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哥”大壮得令,转身离开了。
梁天机则站在那块巨型岩石的背后,认真地打量并估算着它的体量。他第一次发现这块巨石时,是一场小型的山洪爆发把他冲到了这里。那时因为沟中还有洪水,所以他没法看到这块岩石的全貌。现在,他发现这块岩石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至少有一丈半高,最宽的地方也超过了一丈。
要想让这样一块庞然大物从山上落下去砸在下面的官道上,单靠人力、尤其是仅靠他和大壮两个人的力量那是万万不能的,必须要借助巧劲,以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来撬动这块岩石。
好在梁天机已经于头天晚上对此进行了多次的推演,他在客房内之所以让大壮拿出夹板和馒头,就是在模拟当下他所见到的真实场景。
在客栈中,他曾经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山洪爆发时洪水的流速和下泄的力量,并根据暗沟和岩石的相对位置,在夹板和馒头构成的模型上反复试验。所以,梁天机此刻在现场才能从容不迫地丈量岩石并寻找可资利用的借力点。
摸着黑,又围着巨石来来回回、反复斟酌和观察了一通,梁天机开始忙活了起来。由于今天是轻装前进,并没有随身携带铁锹等工具,所以他只能就地取材。
他首先找了一块大小合适且边缘锋利的扁平石块,然后用防身匕首削了一根稍粗的树枝,最后再从包袱中找了一根布带把石块和树枝绑在一起,做出了一把简易的“石钎”。接着,梁天机将全身的力量贯注到手臂上,抡着“石钎”在这块巨石与山体的结合部奋力地挖掘和刨土。黑暗中,只听见泥土扑簌簌落地的声音,但听不见梁天机有任何喘息的声音。
会使用巧劲的人,通常都不会感觉累。
就这样,奋战了一夜。虽然天光放亮,但是天上的乌云也是越发阴沉了,风力也开始逐渐增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大壮满山转悠,此时已经找来了大大小小数百个较大的石块和很多稍粗的树枝、树干等,在暗沟内铺了一地。而梁天机也干得差不多了,在他的身后已经堆了好多与他的身高平齐的土堆。可以看出,在这块巨型岩石的下方,很多地方都被掏得差不多空掉了。
梁天机看着兄弟二人忙活了一晚的“杰作”,甚是满意。
稍事休息,又吃了些干粮、牛肉干,喝了些水。梁天机与大壮一道接着干了起来。
由于这条暗沟并不是一通到底,而是由上到下,在巨型岩石处向左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所以梁天机便和大壮一道,让过那块巨型岩石,在向左拐弯的通道上密密地垒起了由树枝、枯木、泥土和石块组成的厚墙。梁天机的用意自此已经十分明显了,他要堵住洪水下泄时向左拐弯的通道,让山上汹涌而下的洪水直接冲刷他已经掏空了泥土的那块巨型岩石,从而借助洪水的巨大势能将巨型岩石冲到下面的官道上去。
假如日本人此时恰巧路过此地,那他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退一万步讲,就算暴风雨提前到来,岩石在日本人还没到达便被洪水冲了下去,那这块岩石加之山洪冲下来的泥沙也会阻断交通,这样,日本人的杀人武器和战争物资也不可能及时运出去,到时再慢慢想办法搞破坏就是了。
所以,当梁天机听到顺子报告多了一根律管发出声音时,并没有感到吃惊和沮丧的原因就在于此。
暴风雨虽然比梁天机预想的提前了,然而日本人的辎重队也出乎了梁天机的预料,因为日本人的辎重队也提前出发了。就在梁天机和大壮刚刚翻出县城不久,日本辎重队也跟着出了城,向着永安镇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梁天机兄弟二人轻装疾行,比满负重载的日本辎重队快了大半天的路程。
就这样,提前到来的暴风雨与提前出发的日本辎重队,在那块巨型岩石的下方正好碰个正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么?
此刻,日本辎重队正“声势浩大”地向梁天机预设的“山洪爆发”处行进过来。
打头的是四个骑着自行车的伪军负责在前探路,在他们身后二百米,是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分左右两排齐头并进,人数大约有十六人。接着是这支队伍的核心部分,由二十辆马车组成,负责赶车的是中国民夫,但是在第一辆马车、中间的一辆马车和最后一辆马车上又各设置了一挺机枪。第一辆马车的机枪朝队伍的前方,最后一辆马车的机枪朝队伍的后方,中间一辆马车的机枪既可以朝前也可以朝后,分别由三名日本兵趴在马车上进行警戒,由此可见这批物资之重要。
可以看出,每辆马车的车厢都堆满了沉甸甸的物资,用帆布严严实实地覆盖并捆绑着。在马车队的后方,又有大约二十人的队伍,只是这二十人是由日本兵和伪军混编组成的。
这样一支队伍,前前后后大约有五百多米长,土路上被队伍激起的大量烟尘将土路上的这支队伍完全笼罩了起来。马车的吱吱呀呀声、日本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国民夫的驾驭声混杂在一起,可以传到几里开外。
西方的天空,黑云压城。
闪电象天罗地网一样粘着厚厚的云层,发射出炫目的白光,闷雷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来,象是重锤一般敲打着人的心魄。很快地,整个天空都被黑云遮蔽了,大地随即暗了下来,树叶不动、鸟鸣已喑、山林寂静、万物潜藏。一丝风也没有,气压随着黑云的增厚,而不断地压低,似乎要扼住所有人的喉咙,似乎要使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全部窒息,天地之间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之中。
然而,日本人的辎重队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而停下脚步,仍然快速地向永安镇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大口地呼吸着,他们的汗水已经打湿衣服,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减缓,他们似乎并不理会这种可怕的沉寂。对于嗜血成性的杀人强盗而言,这样的“沉寂”又能算什么呢?
一滴、两滴、三滴.粗大的雨点陆陆续续地从天空中降落,击打在地面上,激起了一阵一阵的土雾。随之而来的狂风将一些枯枝败叶卷带到半空之中,任由它们肆意地旋转、上下翻飞,无数细小的沙砾也被卷扬的到处都是,吹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把人的眼睛也迷得无法睁开,暴风骤雨已然拉开大幕。
顷刻之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大颗大颗的雨珠仿佛被串联起来,从天上到地上,从地上到天上,如同水帘一样被挂在了天地之间。万物都被巨大的水帘所笼罩,变得模糊,变得黑影憧憧。
狂风也加剧了暴雨的肆虐,将雨帘席卷到每一个角落。地面的土路,此时已经被雨水犁成了无数条小沟,无数条小沟又不断地汇集、壮大而形成小河,地上河。地上的河水又顺着地势快速地卷入旁边已经干枯的河道。河道内已经汇聚了无数的水,变成了一条大河,汹涌澎湃地冲向下游。
此刻,来自头顶的无数雨帘就像是粗大的鞭子,来来回回、狠狠地抽打着日本人的辎重队。看样子,日本人低估了这场暴雨的巨大威力。他们或许以为寰宇之内没有他们大和子孙战胜不了的困难。所以,即使是明知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他们也不会停下行军的步伐。也许,尽快将杀人的武器运送到目的地,从而进行新的杀戮才是这帮嗜血狂魔的“神圣使命”。
但是,狂妄的日本人很快就要为自己的“无所敬畏”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自然似乎也要代表被屠戮的中国百姓向这帮运送杀人武器的日本人展开猛烈的报复。
很快地,持续的瓢泼大雨便已浇透官道上的泥土,地面越来越泥泞。日本兵冒着大雨每向前行进一步,脚上的翻毛皮靴就会深深地陷入一个个泥窝中,整齐划一的队伍早已溃不成形。重载的马车更是寸步难行,队伍里,很多马的身上都被日本兵的皮鞭抽出带血的印痕,因为道路太滑,有的马甚至都已经拉到前蹄跪下,也无法拉动车辆再向前行进半分。而在官道的旁边,昔日干枯的河道中,河水也已经暴涨了起来,几乎与官道平齐,若是稍不注意,连人带车就有可能滑进汹涌的河水中。
天也越来越黑,除了感受到狂风的肆虐以及暴雨的反复抽打,已是黑得啥也看不清了。日本兵们正在三三两两地、全力地推着纹丝不动的马车。但是队伍中所有的中国人,那些伪军和赶车的民夫们却逐渐害怕了起来。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这场暴雨持续不停,接下来附近的山区就会爆发山洪或泥石流。山洪和泥石流越聚越多,就有可能顺着山体一侧冲到官道上来。
这时,队伍中有一个伪军按捺不住,赶紧找到日军指挥官报告这一危险的情况,可是除了被日本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并被日本军刀逼着倒回来继续推着陷入泥坑中的马车以外,一切都无济于事。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从永安镇所处的山区方向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这种轰鸣声虽然沉闷,但是震人心魄,震得大地也颤抖了起来。大地持续地震动,轰鸣声一阵一阵地扑将过来,已经盖过了狂风暴雨的声音,使得官道上正在推拉马车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日本兵们面面相觑、一脸错愕,都不知道远处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的马,也都象感受到了危险,不停地在原地挣扎,发出哀鸣。
只有,队伍中的中国人才明白即将要面临的巨大危险,他们的脸上已经恐惧得变了形,顾不了那么多了,准备,逃跑吧!立刻,在场的所有中国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山洪下来了,赶紧跑吧!”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玩儿命地向队伍的后方跑、向县城的方向跑、向四周的高地跑。
中国人没有穿笨重的皮靴,所以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倒是十分的灵活自如,布鞋和草鞋被烂泥粘掉?没事,撒丫子跑得更快。
而日本兵们则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中国人逃跑,他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是他们不能前去追击和拦截。因为还有二十车的货物等待他们留下来坚守,这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一旦有失,他们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因此,他们只能在狂风暴雨中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推着纹丝不动的马车。
突然,一个负责在旁边打着手电筒照亮的日本兵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其余的日本兵则顺着那日本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半空中一个巨大的圆形岩石正向他们砸了下来。同时,在这个从天而降的巨石背后,一股粗大的水柱裹挟着石块、树干、泥浆从官道旁边的山体,从刚才那个岩石留下的巨大豁口处奔涌而出,向日本辎重队的方向冲了过来。
巨石加粗大的泥石流,瞬间覆盖、掩埋、冲刷了这帮杀人屠夫,整个辎重队就此消失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之中。
在日本辎重队遭遇从天而降的灭顶之灾时,身处安全之地的梁天机和大壮虽然看不见山下的具体情况,但是听力敏锐的梁天机还是从狂风暴雨发出的巨大声响中,零零星星地听到了日本鬼子绝望的鬼哭狼嚎。
兄弟俩一边抹着兜头浇下的雨水,一边开心地肆意狂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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